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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松花江南岸一共有四大勢力,分別是漢人地主武裝、女真人瓜爾佳氏、各地的馬賊綠林,還有就是北征軍中潰敗下來的敗兵。其中北征軍的敗兵佔據了喜申衛地面除了喜申衛周圍五十裡之外的所有城池,瓜爾佳氏佔據了可木山地面,當然,可木山地面還有一些漢人以及其他少數民族的武裝結寨自保。另外,虎林地面的漢人們聽說了可木山發生的事情,都是大為惶恐,現在虎林地面知府張鬥寅聯絡當地漢族豪強,已經是有了佔地割據之勢,而在虎林地面上,又是整個奴兒乾總督區最為密集的所在,阿速江兩岸的高山密林之中,不知道多少馬賊出沒,大大小小的綹子有幾十個,每一綹子都有幾千人!”
正德帝聽的眉峰逐漸蹙了起來,他已經聽說了松花江南岸的形勢已經亂成一團,卻沒想到,竟然是亂成了這樣,可以說,朝廷在那裡的統治已經是土崩瓦解了。
“那你的想法是?”正德蹙眉問道。
“八個字,步步為營,各個擊破!”連子寧道:“其實這些,都是不足為慮,他們之間,互相仇視,各自沒有聯絡。一一dàng平也就是了,咱們朝廷大軍,單獨對付起某一路來,還是很有把握的。”
正德點點頭,他對連子寧打仗的本領還是很放心的。
“這便是第一項,平叛了。但是與此同時。還要有一項重要的工作去做,那就是微臣要說的第二項,移民。”
“移民?”正德臉sè有些凝重。
“不錯,正是移民!”連子寧神sè間頗有些無奈:“這些年,有賴聖上英明。朝中又有國之乾城,關外的開發做的極好。臣這一路走過去,所見松江兩岸,沃野千裡,幾乎變成了大糧倉一般。”
他話鋒一轉:“不過關外實在是太大了。幾乎和中原的面積不相上下。但是人口不足中原十之二三啊!尤其是松花江轄地,更是如此,臣之前在柱邦大城,已經查閱過松花江將軍轄地的一些資料了,去年時候,四個地面加起來。有漢民二十九萬三千六百戶,一百五十六萬七千六百八十一口。有女真人五萬六千七百余口,其余未曾列入戶籍的蠻族。大約在二十六七萬左右。加起來,也就是不到二百萬的樣子,松花江將軍轄地總比山東布政使司還大些吧?可是據臣下所知,山東一個府,就有這麽多人。”
他歎了口氣:“而且根據臣的調查,今年先是女真兵災,然後又是後面的亂兵等等,只怕這二百萬人口,又要減去一多半才行,估計等臣把局勢平定下來,手裡的百姓,也就只有幾十萬人了……”
連子寧苦著臉道:“微臣做夢都想為陛下分憂,但是沒有人什麽都辦不了啊!開墾荒地需要人,捕魚打獵需要人,建造城池要塞需要人,修築道路征發夫子需要人,甚至臣名下那些士卒的缺額都要從他們中遴選啊!”
聽了連子寧的話,正德沉吟不語。
他自然知道連子寧所說句句屬實,如果沒有人口什麽都辦不成。
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需要多少人?”
連子寧不假思索道:“至少一百五十萬!”
“一百五十萬?”正德皇帝眉頭擰了起來。
說起來,他還算是個頗為厚道的皇帝,沒有乾那種既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的破事兒,若是換成嘉靖的話,說不得就一句話丟過來了——自己去戶部說去,說妥了遞個折子給朕瞧瞧。
不過也是真被難住了,他上哪兒去給連子寧弄這一百五十萬人去?
現在和當初移民關外的時候形勢又不一樣,那時候關外可是海清河晏的,現在松花江那邊兒可不太平,誰願意去?
這時候,外面傳來太監的聲音:“聖上,谷王殿下求見。”
正德眉峰舒展開,道:“讓他進來!”
剛才和連子寧見過面的谷王朱載堼大踏步的走進來,向著正德一抱拳,道:“兒臣參見父皇!父皇安康?”
“十三來了,也做吧!”看的出來,正德皇帝對這個兒子確實是比較寵愛的,臉上也lu出了笑意,讓太監搬來錦墩。
朱載堼老實不客氣的在錦墩上坐了,瞧了瞧正德,又看了看連子寧,咧嘴一笑:“父皇,看您愁眉苦臉的,有什麽煩心事兒,說出來讓兒臣給您分憂啊!”
正德笑罵一聲:“你素來不通文事的,與你說有什麽用?”
雖然嘴上這麽說,卻還是讓連子寧跟他說了一遍。
朱載堼聽完,砸吧砸吧嘴,眼珠子轉了轉,一拍手笑道:“父皇,這事兒好辦啊!”
“啊?”正德嚇了一跳,這兒子武功高強,ng子也頗為桀驁不遜,形式作風率ng,像極了他年輕時候的樣子,所以很得他的喜愛,不過對這個兒子的本事,他也知道幾分的,讓他出謀劃策,確實是難了點兒。
“十三,父皇和連愛卿可是說正事兒呢,你別跟著瞎摻和!”正德臉一板,訓斥道。
朱載堼委屈道:“父皇,兒臣這回可是真有主意呢!不是瞎胡鬧!”
“哦?那你說說?”正德饒有興趣問道,連子寧也盯著他,想看看谷王能說出個什麽一二三四四五來。
谷王嘿嘿一笑:“那,父皇,若是說的好了,那兒臣之前求您的那件事兒?”
“你這臭小子,敢跟朕講條件了!”正德笑罵一句,一揮手:“不就是擴建銀安殿麽,內府還有些大料的金絲楠木,朕準了!”
谷王大喜,先道了謝,然後便笑嘻嘻道:“父皇,您忘了,不還是有那些賤戶麽?”
“賤戶?”正德皇帝不由得一愣,連子寧心裡一喜,臉上卻是變成了一張苦瓜臉。
對於大明朝任何一個官員來說,這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燙手大山芋。
賤戶,又稱墮戶,他們的名稱,就已經決定了他們的一切。其實賤民,在歷朝歷代都有,商賈、皂隸、優伶、奴仆、娼妓、乞丐都是賤民,然而賤民也分三六九等,像商賈、皂隸、優伶雖位列賤民,其實和普通百姓相差不多,甚至地位、財富、社會關系比一些普通的良民百姓還要強得多,但是賤民中最卑賤者,卻是真正的掙扎在社會最底層。
在以前的朝代,這樣的社會最底層通常是罪犯、娼妓等等,沒有一個特定的階級群體,但是明朝不然。
朱皇帝定下的規矩,大明人戶以籍為定,分為軍、民、匠、灶,而賤民位列四民之外。
賤民的來源,都是當初和朱元璋爭天下的人的子孫後裔。
朱皇帝的的確確是狠啊!說起來,歷朝歷代的開國皇帝中,殺人如麻如朱元璋者,確實是沒幾個,殺仇人,殺義軍,殺同僚,殺méng元,殺功臣,殺文官,殺勳戚,殺百姓,逮誰殺誰,看誰不順眼殺誰!那叫一個人頭滾滾,從不手軟。可能唯一心軟的一塊兒角落,就是他的兒子們,無論他的兒子犯了什麽過錯,朱元璋都很是寬大,當然,其直接後果就是建文削藩和靖難之役。
實際上,在元朝末年,各地農民起義軍剛剛崛起的時候,他們最大的敵人並不是元朝政府,而是漢族地主武裝和義軍彼此。
在元朝政府的統治還穩如泰山的時候,南方的各路義軍都已經是狗腦子都給打出來了,朱元璋、張士誠、陳友諒等等農民起義軍大將,互相攻伐,殺的天昏地暗。
而當時朱元璋的力量並不算是極大,陳友諒,方國珍和張士誠等人,每個人也都是上百萬的子民部屬,朱元璋和他們作戰的時候,力量還很是弱小,數次都是險死還生,所以對這些同為義軍的敵人,朱元璋恨之入骨,甚至比對méng元朝廷還要痛恨。
坐了天下之後,昔日張士誠陳友諒等人的部屬,就都被貶成了賤民。
他們比天下最卑賤的職業還要卑賤,賤民們不準讀書識字,不準務農做工,不準經商行賈,就更別提做官出仕了,那純粹是做夢。
那這樣說來, 這些賤民豈不是只有活活餓死一條路?
其實倒也不然,大發善心的朱皇帝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你們的子女,女的可以去做娼妓啊!男的做龜公不就得了?
生女代代為娼,生子代代為奴,這不是惡毒的誓言,而是朱皇帝的這些仇人們,在大明朝百余年的真實生活寫照。
他們,是整個大明朝最為淒慘的一個群體,從事著最為低賤,讓人最看不起的職業,忍受著世人的白眼兒、嘲諷、冷漠和羞辱,甚至連他們自己,都已經習慣了,也從心裡就覺得,自己是賤民,能活在世上,就是皇上的恩賜。
後世的那個辮子王朝做的為數不多的好事兒,可能就是廢除了大明的賤民制度。
正德皇帝沉吟片刻,對於他來說,老十三的這個建議,確實是一個一舉三得的善政。對於賤民,他自然是很了解的,那些賤民們沒有土地,沒有收入的來源,他們這輩子最盼望的事情就是能夠擁有自己的土地,過上可望不可即的正常人的生活,哪怕生活的很貧寒,對他們來說也是做夢一樣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