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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341 乘勝追擊
城下,宛如人間地獄一般。

 逃兵出現了。

 不知道誰是第一個,有了第一個,下面的自然就接二連三的出現,很快,就是席卷了在城下的無數軍人。他們已經被剛才那短暫但是殘酷的攻城戰嚇破了膽子,再加上金汁的威脅,終於是繃斷了心裡的那根弦,在沒有得到後面軍官的允許下,開始了潰逃。

 潰逃的情緒影響了更多的人,城下的數萬軍人推推搡搡的擁堵在一起,像是一團密密麻麻的螞蟻團,向著後面湧去。他們隻想離開這裡,回到安全的所在。

 軍官們的聲音顯得是如此的無力,很快便是被淹沒在了無盡的人潮之中,或者是他們,其實也是想逃的,所以只是象征xìng的阻止一下而已。

 還沒等到後面指揮的將領們反應過來,潰兵便是已經把他們包圍,簇擁著他們向後而去。

 徐鵬舉幾乎已經是氣的瘋掉,他的臉sè黑的嚇人,狂叫道:“徐安,徐安,帶著你的人過去,誰敢逃就殺了他!殺了他!全都給我殺了!”

 “老爺,這?”徐安面lù難sè。

 “這什麽這?還不快去?”徐鵬舉已經渾然不顧什麽風度了,瞪著一雙遍布血絲的眼睛,歇斯底裡的咆哮道。

 眾將領都是撇嘴,心裡很是不以為然,之前殺逃兵立威也就罷了,不過是幾十上百人而已,殺了也就殺了。現下潰逃的可是數萬人之多,其中更是有不少的將領被裹脅在裡面,怎麽殺?殺誰?

 全殺了?好麽,若是全都殺了,這北征軍立馬就地崩潰!

 一個將領終究是沒忍住,出言勸道:“大帥,今日我軍連遭挫折,軍心已潰,卻非是大帥的責任,實乃敵人太過ān猾,莫若先撤下來,等明日再作計較,還望大帥三思!”

 徐鵬舉又何嘗看不到這一點?一番發作過後,已經是想明白了,只是剛才歇斯底裡的那般發作,現下又要撤兵,如何下的來台?

 此時聽到這將軍說話,正好借坡下驢,他沉吟一會兒,點點頭道:“也好,就依你所說,傳令,撤兵!”

 響亮的鑼聲在陣中響起,聽到鑼聲的潰兵,撒丫子跑的更歡了,一堆人亂哄哄的向著本陣跑過來。

 阿敏死死攥緊的拳頭終於是松開了,長長地舒了一口大氣,金汁雖好,卻終究有用完的時候,如果明軍嚇死力攻城的話,今日這城池能不能守下來,還真是兩說。

 不過,明軍終於是先崩潰了。

 “莫非真是天佑我女真,此戰注定女真崛起崛起極北之地麽?”阿敏喃喃自語了一句,然後大喊道:“傳令,所有人的射箭,射箭!能射死多少算多少!”

 其實不用他吩咐,女真士卒就開始自發的射擊了,一的箭雨籠罩向了逃跑的明軍士兵,他們把後背賣給了敵人,根本毫無防備。無數人被射中了後心,慘叫而死。

 等他們逃出了女真士卒的弓箭范圍之後,城牆上的女真士卒又是不顧渾身的疲累yù死,用踏張弩進行射擊,然後是chuáng子弩。

 女真人輕松地收割著明軍的生命。

 在付出了又是幾千人的代價之後,明軍終於過了護城河,逃到了安全地帶。

 當確定了身後再也沒有奪命的羽箭射來的時候,無數的明軍士卒都是癱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渾身的疲累襲來,再加上心中的巨大壓力,這一放松下來,感覺渾身疼痛yù死,就要散了架一般,很多人直接就沉沉睡去。

 而這時候,形成鮮明對比的,城牆之上,女真士卒們發出了暢快的大笑。

 這第一日的喜申衛女真和大明兩國這一場關乎國運的大戰,終於是落下了帷幕。明軍戰死三萬四千人,受傷四萬八千人,參戰的北征軍序列中,最精銳最驍勇的京衛中的八衛,死傷超過七成,慘烈無比。

 這使得,整個北征軍的戰鬥力,整體下降了一大截兒。北征軍,終於是大規模的出現了傷亡,實力損耗嚴重。

 而女真這一邊,因為依托著城牆防守,所以死傷要少很多,不過是戰死三千余人,受傷五千余而已,雖然也是人人帶傷,但是比起明軍來就要好多了。

 但是這一日,喜申衛中儲存的各種守城的物資——巨石、檑木、弩箭、金汁,甚至是士卒們的羽箭,都是消耗的所剩無幾,等明軍再一次攻城的時候,所要面臨的壓力,就要小了許多了。

 正午的烈陽照著這一片戰場,宛如地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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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慎重的考慮,我決定,今夜午時,大軍出北門,北渡松花江,棄城而去!”阿敏掃視了一眼廳中的眾人,緩緩說道。

 這裡是喜申衛南城牆的城樓之中,夜sè已經深了,四野一片寂靜,只能聽到不遠處松花江和阿速江嘩嘩嘩的水聲。

 城牆之上,點燃了無數的燈火,把這裡照的一片燈火通明,不時的還有士兵遠遠的射出一支火箭,把城牆下面照亮,顯然是為了防止明軍的偷襲。在城牆的垛口後面,一個個的士兵縮著脖子,正躺在那裡酣睡著。白日的戰鬥,耗費了他們太大的體力,現在抓緊一切時間休息才是最佳選擇。

 關外的夏日晚上頗為的涼爽,倒是很適合休息的。

 而遠處的明軍大營,也只是有星星點點的燈光,一片沉寂。

 其實,這個時候才是明軍開始進攻的最佳時機,在晚上,守城一方的各種優勢都可以被抵消掉,攻城事半功倍。就算是不真的攻城,那麽派小股部隊前來襲擾一下,攪和的守城士卒不得安生才是硬道理。但是不知道徐鵬舉是作何考慮,卻是並未采取任何的措施。

 此時,偌大的城樓之中,阿敏居中而坐,左手邊第一位是額勒和澤,其它的十余個將領分列兩邊。

 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阿敏此言一出,副萬戶讚爾泰便是站起身來,大聲道:“不行,我不同意!阿敏,你要清楚,喜申衛是咱們在松花江南佔據的最後一座城池了,若是喜申衛丟了,明廷的軍隊就能深入到女真腹地!”

 因著白日的事件,讓他在全軍面前都大大的丟了面子,他現在已經是和阿敏牟上了,阿敏讚成的,他不分青紅皂白也是要反對。

 阿敏皺了皺眉頭,耐心解釋道:“讚爾泰,這是剛毅大將軍的意思。”

 “少拿大將軍來壓我!”讚爾泰嗤笑一聲:“你當咱們不知道大將軍的布置麽?他給的命令是死守喜申衛,你這就這麽待咱們逃回去,怎麽,你想讓咱們都被大將軍殺頭?”

 剛毅治軍甚嚴。若是違背軍令,便是跟他關系很親密的族人親戚,也要拿來斬殺,讚爾泰這話說話,當下便有好幾個怕被責難的將領附和。

 “大將軍的意思,我比你明白,大將軍讓咱們死守喜申衛,那是因為之前我和大將軍商議,認為明軍至少要三天時間才能把咱們逼到絕境,但是卻沒想到,明軍攻勢這般凌厲,咱們再守得話是決計守不住了的。大將軍讓咱們死守,是為了讓咱們盡力的消耗明軍的士卒,今日血戰,明軍死傷五六萬,咱們已經達到了目的,是到了撤走的時候。”阿敏還在費力的解釋:“城內的這些士卒,都是咱們海西女真的精銳,經歷此戰,更是成了老卒,決計不能損在這裡。”

 讚爾泰卻不領情,盯著阿敏嘿嘿冷笑道:“是麽?這是大將軍的意思?我咱們覺得這是阿敏你貪生怕死,想帶著咱們逃命呢?”

 對於阿敏幾個青年俊傑,他一向是又妒又恨的,對方年紀比自己小,但是各方面卻都比自己出sè,自己把他們足足大十幾歲,掄起輩分來,還是阿敏的族叔,但是卻要聽命於這個小輩,讓他很是不忿。此時已經幾乎是在無理取鬧了,反正心裡頭就一個想法,你想走,我就是不讓你走!

 阿敏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的殺意,他的眸子在篝火的映照下閃現出綠油油的光芒,像是一隻凶狠的狼。

 他已經失去了耐心,有很多大事等著他做,剛毅大人的布置需要他去完成,他已經沒心思在這裡跟讚爾泰磨牙了。

 他冷冷的盯著讚爾泰,問道:“我就問一句,你同意,不同意?”

 “喲呵?你這小輩兒,跟老子在這兒擺譜兒?”讚爾泰被他的態度jī怒了,心中湧起一陣邪火,冷笑道:“老子今兒個還就是不同意了!”

 “這可是你自找的!”阿敏輕輕一笑,揚聲道:“來人!”

 門外等待的衛兵一窩蜂的湧進來,讚爾泰心中頓時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便聽到阿敏冷聲道:“把讚爾泰拖下去,斬了!”

 “斬了?”眾人都是心裡一涼,沒想到阿敏不但要拿讚爾泰立威更是以這種暴烈極端的方式。

 竟然要殺人?

 讚爾泰的叔叔,可是海西女真數得著的實權人物啊!

 眾人紛紛站起來勸,說是讚爾泰雖有不對,但是懲治一下便行了,又何必殺人?傷了和氣?

 阿敏挫挫牙,心道我又何嘗不知道殺了讚爾泰的代價?但是這讚爾泰如此不識大體,今次若是不殺了他,遲早讓他壞了大將軍此次的大計!

 此人,非殺不可!

 衛兵們面面相覷,遲疑不前,見到此景,剛才被阿敏的話嚇住的讚爾泰又是得意起來,嘿嘿一笑:“阿敏,誰敢殺……”

 下面那個字他再也說不出來了,因為他的腦袋已經是斜斜的飛了出去,脖子裡面一腔熱血噴了他對面的人一臉一頭,額勒和澤手中大斧染滿鮮血,他砸吧砸吧嘴,寒聲道:“有何不敢?”

 見兩人如此暴烈,眾人都是噤若寒蟬,自然再無異議。

 接下來,眾將便是各自下去傳令,士卒們都被悄悄的喊了起來,早就扎好的稻草人被豎在了城牆上,遠遠看去,難辨真假。

 能帶走的東西都隨身攜帶,不能帶走的,都就地焚燒。

 士兵們在北門集合,北門悄悄打開,眾人魚貫而出,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兒聲息。

 松花江水滾滾東流,寬闊的大河在夜間發出了巨大的響聲,也淹沒了女真士兵的聲音。

 此時的松花江,正是水量最大的時候,再加上去歲冬天北地雪極大,冰雪融水匯入,水量就更大了三分,此處河段足足有十幾裡寬闊,渡河非常困難。但是女真人在此生活了數十年,自然是知道該如何應對。

 他們一個個都是游泳的好手,河邊早就已經固定了二十幾個巨大的木樁,在江北岸,也有同樣數量的這些木樁,南北相對的兩個木樁之間,都是拴著一根胳膊粗細的巨大繩子。

 而此時,每個士兵手中都是一截兩尺來長的繩子,他們把細細的繩子在巨大的繩子上打一個活結,雙手抓在上面,然後走到河岸邊,雙tuǐ使勁兒的一蹬地,整個人便是滑了出去。等到了水裡之後,一邊泅渡,一邊抓著繩子,很容易便遊了過去。

 就此,上萬喜申衛的女真守軍,靜悄悄的渡過了松花江……

 不遠處的大明軍,好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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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明軍方才發現了不對,對面的女真士卒竟然是稻草人做的。

 等到士兵mō過來一看,喝,原來喜申衛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城,所有的女真士卒都是不見了。

 消息回報過去,徐鵬舉大喜過望,無論女真是因何目的放棄這座城池,總之是放棄了。而女真放棄了這座城池,也就意味著自己將松花江以南的大片土地全都收服,現在不是追究女真因何而逃的問題,給朝廷上折子請功才是正事兒。

 “書記官,記錄!”

 站在喜申衛高高的城樓上,徐鵬舉滿臉得sè道:“臣徐鵬舉,忝為本代魏國公,世受國恩,感jī涕零之余,常有無以為報之慚然。幸méng吾皇信賴,使建節,領我大明二十萬虎賁北征女真。臣無德無能,幸賴我大明士卒拚死用命,各級將領上下一心,指揮得力,一路北來,女真獸軍望風披靡,潰不成軍,亡命奔逃,狼奔豕突。正德五十一年七月十八日夜,臣克複喜申衛,至此,我大明淪喪於女真之手之數百裡疆土,盡數收復。”

 “然我朝雖仁義恩德,卻非懦弱可欺,女真蠻夷佔我疆土,殺我臣民,擄我百姓,十惡不赦,所謂犯強漢者雖遠必誅,臣yù提十萬兵,北渡松花江,直入女真腹地……”

 站在這喜申衛北門城樓上,面前就是浩浩湯湯,bō濤洶湧的松花江,滾滾東流而去,身臨此地,隻覺得天地高廣,一片開闊。徐鵬舉周圍簇擁著數十大將,數十萬將士,眼看城上城下,皆是一片明軍紅sè甲衣的海洋,他心頭意氣風發,心中得以無比,口中也是滔滔不絕,那書記官奮筆疾書,才是堪堪記下。

 說了好一會兒,眼見足足有數百言之多了,徐鵬舉方才意猶未盡的砸吧砸吧嘴,止住了。

 那書記官也是魏國公府出身,是寫慣了折子的,當初就時常給徐鵬舉代筆寫折子,他把那些話又是給粉飾了一邊,換了一些其中平白或是不合時宜的詞語,通讀了一遍,徐鵬舉滿意的點點頭,便是封了信封,火漆,交給傳令兵用八百裡加急快速送到京城。

 “諸位!”徐鵬舉聲音一提,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看到麾下諸將都是認真在聽,他滿意的點點頭:“諸位,此次女真潰逃,定然是見識了我大明天威,自知不敵,當次情況下,我軍更應乘勝追擊。這松花江如此寬闊,女真yù要渡過,困難之極,適才本帥已經遣人看過,他們是用繩渡之法過去的,此法雖然可以保證安全,卻是極為消耗體力,那些女真人渡河之後,必定已經是疲累致死,若是不休息,根本走不出多遠。”

 他沉聲下達了命令:“咱們水xìng不好,若是下水,定然難免不幸,是以本帥另有計較,諸將聽令!”

 “遼北將軍、阿速江將軍、松花江將軍,你們各自帶人鹽松花江西進, 去往沿岸的各路衛所城池,征集船隻,內地衛所諸位將軍,你們沿阿速江南下,征集船隻,京衛八衛損失慘重,便留在喜申衛中休整,治療傷員。”

 “本帥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今日酉時之前,必須帶著船隻回轉,咱們連夜渡河!追擊女真韃子!”

 “是,大帥!”眾將轟然應諾。

 很有些老成持重的將領覺得這個想法雖然是好的,但是未免太過操切了一些。今日白日收集船隻,士卒便是累的要死,又是連夜過河,只怕過了河,大夥兒就都得累死了,哪裡還有力氣去打仗?去追擊?

 若是這時候被女真回過身來打一仗,那可就嗚呼哀哉了。

 不過想歸想,卻是不敢說,誰知道說了之後這位反覆無常的徐大帥會把你怎麽地?

 眾人分頭行動,所幸松花江阿速江沿岸從來是不缺船隻的,漁船、商船,甚至是一些臨河修建的妓寨青樓的畫舫都被征集了起來,到了酉時之前,征集了上千條大小船隻,總算是能把十五萬大軍都給塞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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