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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541 皇家氣象 白骨森森
連子寧此時此刻的身份地位,董老虎明明知道他說的乃是拉攏人心的話,卻還是忍不住心裡一熱,頗有些感動,趕緊應了下來。 www.)

 連子寧又是向他交代了幾句。

 雖然留守的只有董老虎一個第十一衛,而且第十一衛中還有一半兒人這會兒正在山中伐木,但是連子寧卻也是並不擔心。留守鎮遠府的,除了董老虎之外,還有謝德清,十五萬新兵,組建十個新兵衛外加補充各衛的損失,隻用了八萬人,謝德清麾下這會兒還剩下整整七萬呢!這些新兵已經是訓練了好幾個月了,戰鬥力相當之可觀,至少不遜色於大明一般邊軍。有這些人守城,鎮遠府穩如泰山。

 而且謝德清還肩負著監視董老虎的職責,對於自己當初在官道劉鎮辰字所的老兄弟,連子寧自然是極為信任的。

 這些,他自然是不會說的。

 送走了董老虎,看著那浩蕩卻是有序,正在出城的無數士兵,連子寧籲了口氣,向一邊的野奈招呼一聲:“咱們也走吧!”

 在鎮遠府的這些時日,一切都已經布置安排妥當,無論是在武毅軍的整頓還是京中的布局,都是如此。傷兵養傷,士卒休養,新兵補充進來,更換磨損了的武器,修補鎧甲,經過了這段時日的休養生息,武毅軍的戰鬥力更上一層樓。而且連子寧又是為自己的麾下增添了不少的新家夥事兒,這些東西。在關鍵時刻能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

 連子寧也閑逸的足夠久了,也是時候,領兵出征了!

 昨日和野奈、琥珀,一家人一起吃了個飯,卻也是其樂融融,今兒早晨,也跟琥珀告別過了。

 琥珀是個很聰明的女人。知道連子寧的心思,在他面前強作鎮定,等連子寧走了之後。卻是哭的眼睛都腫了。

 連子寧上馬,緩緩策動,在石大柱一乾侍衛的保護下。向城門方向行去。

 野奈湊到連子寧身邊,想了想,似乎是作了一番心理鬥爭,這才低聲道:“大人,昨兒個茗兒夫人托我給您帶話兒,說想和您見一面,還見不見了?”

 “茗兒夫人?哦,楊茗兒啊!”連子寧頓了頓才想起來這個女子,自從回來之後,似乎也只見過一面而已。當日一時興起想去她那兒住一晚,卻沒想到還給京中的事務給耽擱了,之後也沒有時間再去。

 他瞪了野奈一眼,擺擺手:“罷了,也沒什麽好見的。出征回來再說吧!”

 “哦!”野奈老老實實應了一聲,那小心思裡卻是竊喜,她從來都是很喜歡琥珀卻仇視楊茗兒的,因此昨日午時楊茗兒就托她帶話了,她卻是拖到今日才告訴連子寧,為的就是讓連子寧沒時間去。

 她這點兒小算盤。連子寧自然是了然於心,只是寵溺於她,卻也不會揭破而已。

 當最後那些軍隊行出西城門,西城門轟然關上。

 隔斷了一雙視線。

 這是一雙很漂亮的眸子。

 一輛油壁香車中,白秋原放下了珠簾,若有所思。

 當連子寧率領武毅軍第二次征北的時候,正德皇帝的欽差,才剛慢慢悠悠的晃到乞勒尼衛。

 離鎮遠府還大老遠呢……分割線……京城以北,燕山以南。

 這裡是華北大平原的北部邊緣,天地寥廓,一眼望去,竟是無垠。

 尤其是在這秋季,天高雲淡,天空分外的湛藍,宛如水洗一般,那四野,已經是變成了一片通透晶瑩的金黃色,在午後燦爛陽光的照射下,輝煌壯麗,令人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難言的敬畏之情。

 今兒個天氣也是格外的好,典型的秋日的好光景。

 在這蒼茫大地上,一條寬闊的官道,自南向北而去,官道筆直,就像是一條直線,把這遼闊的原野,分成了兩半兒。

 這官道的規模,相當之大,足有二十多丈的寬度,明季一丈九尺等於後世三米四,二十丈也就是後世的六十八米,這是個什麽概念?後世的標準一級公路,雙向四車道再加上兩邊的路肩,也不過是十五米而已。

 六十七米寬的官道,放在後世就是十八車道的超級大路!

 這道路,修建的也是頗為的講究,路面是用黃土大力夯成的,這樣的施工方法,其路面的硬度和持久程度,並不比石塊砌成的要差上多少,秦朝的直道和馳道就都是這般修建而成的。而在道路的兩邊邊緣,則是各自往地裡頭釘進去一排兩尺來深,一尺厚度的厚重石板,牢牢的和夯土路擠在一起。在道路的兩邊,則是種滿了四五尺高的小樹苗兒。

 可以想見,再過十年,這裡便是一幅綠蔭夾道的景象,走在樹下的行人客旅,也可以在炎炎夏日享受一抹陰涼。

 這等路面,其規格,怕是大明朝第一了。

 修建這麽寬的官道,尤其是在這個地界兒,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這邊再往北,就是通往關外了,人煙稀少,似乎也用不上這麽寬的路,至於說商業貿易所需,大明朝商業貿易繁盛是不假,但是多集中在江南富盛之地還有北地的這些大城,從關內我往東北的貿易,在全國的貿易比例中,佔到的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比例,雖說不是沒有,但是絕對不會大到能夠用得上這麽寬的交通設施的地步。

 如此興建,自然不是沒有道理。

 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道路雖然修建的頗為堅固耐用,而且從兩邊樹苗的高度看來,時日也並不長,但是有些路面上。卻是已經出現了坑坑窪窪的坑洞,並且伴隨著深深的車轍印。

 這就有些詭異了。

 大明朝可沒有那種標準載重十五噸,實際載重一百多噸的超級超載大貨車的存在,路面被磨損成這般程度,便只能說明一件事兒——這條大路上載重量很大的車輛,所在不少,甚至是可以說佔到了絕大多數。

 而若是視線在此停上一會兒。就會發現,這條路上,可說是人來車往。相當的熱鬧,而且單獨的行人極少,基本上都是趕著大車來的。

 那些貨運大車之上。運送什麽東西的都有,而最大宗的則是兩樣兒——木材和石頭。

 有的那十余丈長的大木,用繩子緊緊地綁在那大板兒車上,前面用數十頭犍牛拉運,但是這極為驚人的重量,讓那些犍牛都是頗為的吃不消,行進的速度很是緩慢。而在這重量的壓力下,那車輪更是把地面深深的壓出了車轍印,夯土的地面也經不住如此的重壓。

 更有的運送大木,運送石頭的。則根本不是車和牛,而是人。

 一根長約十丈的酸枝大木,卻是並未由大車拉運,而是在上面套了數百根繩子,每一根繩子的末端。都是緊緊地綁在了一個役夫的腰上。這數百役夫,個頂個兒的都是面黃肌瘦,臉有菜色,不知道多少日子沒吃過好的了。他們穿著襤褸的衣衫,彎著腰,穿著破爛草鞋的雙腳死死的蹬著地。像是一隻只在油鍋裡炸著,彎成了九十度的蝦米一樣,喊著號子,嘿呦嘿呦的一點點兒的往前挪。但是他們的力量跟著大木的重量比起來,當真是微不足道,這大木被拉著,只是一點點兒的往前挪,而人卻已經是累的要死了,堅硬的大木,更是在路面上留下了一道寬且深的痕跡。

 旁邊還有一些穿著青衣皂靴,戴著帽子,衙役打扮的人在監督,他們掛著腰刀,手裡拿著鞭子,不時的在空中甩出一兩個鞭花兒來,向著那些役夫大聲的和罵著。

 這等酸枝大木,隻產於兩廣、湖廣、四川、貴州的深山之中,開采出來之後,運出山中,倒是可以沿著大將順流直下,直到揚州府,然後再從揚州沿著京杭運河北上,直到通州。這一路都可以用船運,但是從通州再往北,就得靠著人拉馬拽了,這裡已經是京城以北八十裡,從通州到此二百裡,運送著大木,也不知道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放眼望去,行走在這寬闊官道上的運輸隊伍,人力和畜力運輸,大致是五五分成,這大車隊伍,怕不得有數百之數!而運送大木石材的牲口,也超過了數千,至於人力的役夫,更是怕得有三萬以上!

 那人力拉送的,基本上都有當地府縣的衙役來押運,皮鞭棍棒齊下自然是不在話下,更是經常有役夫直接累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那些衙役便是將之毒打一頓之後,直接扔到路邊的水溝裡,任其自生自滅。這役夫被扔在此處,無水可喝,無糧可吃,死在此處的可能性,幾乎可以說是百分之百。[]

 再細細看的話,就會發現,路邊的草叢中,水溝裡,已經是有不少森森的白骨了。

 事實上,這條官道,乃是直通燕山大朝殿的!

 燕山大朝殿乃是聖上極為看重的大工程,自從正德四十九年開工以來,至今為止,已經是三年。建設大朝殿的工地上,常年有超過五十萬役夫此處勞作,這些役夫都是從北直隸、河南、山東、山西、山西行都司等地征發而來的,為此不知道耽擱了多少農時,多少農事,荒蕪了多少肥田沃土,讓多少百姓之家流離失所。

 要知道,三年以來,死在工地上的役夫,可是已經超過十五萬了!

 來的了,回不去了。

 而為了興建這規模空前的大朝殿,全國的人力物力,更是往這裡集中,正德皇帝下詔天下各布政使司、各路府州縣衛所,都要向中樞進貢大木美石,而且是地方的州縣自己承擔運輸費用、開采費用、人力畜力等等,直接運送到燕山腳下。

 這條命令,並非是強製的,但是地方上的官員為了迎合正德皇帝,卻是紛紛進貢。

 全國上下。因為這個大朝殿工程而辛勤勞作奔走的,至少也在四五百萬之數,也因此給地方上,造成了極為沉重的負擔和壓力。就像是本來三十稅一的賦稅,到了下面最後層層攤派下來,落到農民頭上就成了十稅五,十稅六一樣。比如說建設這燕山大朝殿需要五百萬兩白銀,五十萬人力,到了地方上。這個數字就會放大幾倍,幾十倍!

 地方上的官吏,更是利用這件事兒。大做文章,大肆攤牌,趁著這股子邪風兒,上下其手,中飽私囊。甚至很多地方,都已經在稅種中專門出現了一個稅了——代役稅!這個稅是怎麽回事兒呢?就是從這個燕山大朝殿的工程過來的。

 你不交錢?好啊!不交錢沒問題,把你捆了送到燕山去做苦力,可得聽清楚,去那兒的人十個就得死三個!想好嘍,去不去!不想去就交錢!

 更有的盛產大木的府縣。則是直接往那些山民們攤牌,限定多少戶多少家,就要交出一根大木來。若是做不到的,你這就是不為皇上效力,蔑視今上。這就是大膽犯上的重罪!還有什麽說的?一概逮到大牢裡頭去!

 因此不少山民都是家破人亡,不堪重負之下,要麽死了,沒死的,則是在山中為盜,卻是不做這大明朝廷的順民了。

 只是這一切。都被大明朝的煊赫和榮華給覆蓋了,除了那些受苦的老百姓之外,誰也沒有察覺到。

 尤其是那些居廟堂之高的大員們。

 路上行人轔轔,喧鬧無比。

 而這時候,忽然從南邊兒傳來一陣爆裂的馬蹄聲,大地都是微微的震顫起來,接著,馬蹄聲越來越近,一隊穿著爛銀板甲的騎士出現在眾人面前,這一隊其實大約有數十人,領頭的乃是一個總旗,這總旗手裡拿著一面小小的三角令旗,令旗竟然乃是金黃色的——這乃是王旗的標志!

 看到這一隊明顯乃是惹不起的角色的騎士出現,官道上的眾人便是紛紛讓開一條道路,頓時是一片人仰馬翻。

 這總旗揮舞著令旗,一邊縱馬向前,一邊大聲喊道:“各臣民百姓得知,半個時辰之後,聖駕自此而過,所有人等,一概回避!回避!”

 一隊騎士從南而北而去,所過之處,便是大聲呼喊,聽清楚了之後,路上那些運送大木石材的役夫衙役等等,都是一臉的惶恐。

 老天爺啊!皇帝要來?

 眾人都是趕緊亂哄哄的拉著東西來到路邊的野地裡回避等待。

 皇帝的車駕比那些騎士口中預告的來的還要快上一些,不到半個時辰,南邊兒的官道上便是出現無數招展的旌旗,成千上萬的京營將士,上二十六衛的禁軍策馬向北而來。旌旗幾乎能夠遮蔽天日,將士們手中武器的反光向耀目四射,無數戰馬踩踏在地面上,讓人感覺到了清晰的震動。

 這便是正德皇帝北巡的隊伍了。

 隊伍中僅僅是隨駕的士卒就足足有十余萬之多,更別說還有隨行的百官,百官的隨員,六部的辦公人員,後妃、皇子、太監、宮人等等等。隊伍龐大無比,綿延足足有的二十多裡遠。

 北狩的隊伍已經在路上行走了足足四日了,卻隻走了八十來裡地遠,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皇帝年紀大了,禁不得長途顛簸,每日二十裡,已經是很疲憊。

 所幸從北京城一直到燕山大朝殿,一路上有不少的行宮,倒也足以歇息。

 隊伍最中央,乃是一個龐大華美的隊伍。

 最前面是兩列二十個手裡拿著淨鞭水盆開路的太監,淨鞭不時的甩出一聲清脆的鞭花,清脆悅耳,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出行,閑人避退’。在他們身後,是十八頭大象,這些大象渾身都是洗刷的乾乾淨淨,身上披著極為華美的綾羅綢緞製成的華服,在他們的腦袋上,還帶著寶冠和瓔珞,上面垂滿了大大小小的寶石珍珠美玉,隨著它們的走動,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

 這些大象顯然是經受過特殊訓練的,非常的溫順老實,排成兩列,邁著整齊一致的步伐向前走著,看上去倒是有些憨態可掬意思。

 在後面,四頭獅子。四頭獅子也是被洗刷的毛皮錚亮,也不知道是染得還是天生如此,毛發都是金黃色的,看上去宛如純金的一般,這四頭獅子,很是溫順的拉著一輛金碧輝煌的戰車,戰車之上。一名手持金瓜,身穿金甲的侍衛傲然屹立,身材挺拔宛如一杆標槍。

 在後面。則是四頭老虎,也是拉著一輛戰車,再後面。則是四頭豹子,同樣拉著一輛戰車。

 它們過後,便是十五輛禮車,上面扎滿了鮮花,很是華美。

 再往後面,則是一千五百名執儀仗的錦衣衛大漢將軍,這些大漢將軍都是身高相若,一米八以上的個頭兒,看上去很是威武。他們後面,則就是無數的宮女。太監,簇擁著中間一個大大的黃羅蓋。黃羅傘蓋之下,則是一個極為巨大的轎子,這轎子極為的巨大,足足有三丈見方。乃是用頂級的小葉紫檀木製作而成,有一丈五尺左右的高度。

 這轎子下面的轎夫,竟然有足足六十四人。

 一頂六十四抬的大轎。

 而在轎子的外圍,卻是設有一圈兒觀景走廊,若是在餃子裡面呆的氣悶了,還可以來此憑欄遠眺。若是有了興趣,還能做兩首詩。在轎子頂部,更是有一個天台一般的存在,簡直就像是一棟樓房一般。

 這轎子極為的奢華,不但是足夠的大,內裡的裝飾,也是令人驚歎不已。

 這轎子有個名頭,在轎子的正面,有著一頂小門兒,上面掛著一個小小的牌匾,上面由當朝禮部尚書,詩書雙絕的董其昌董大人提的三個字:“如意齋!”

 外面大,裡面也是很不小,若是換算成後世的單位,大致在六七十個平米左右,簡直就是一棟移動的豪宅了。轎子裡面分為臥室和會客室兩大部分,陳設精致,尤其讓人稱奇的是,此轎子設有專門的如廁之場所,什麽事兒,直接在裡頭解決了,很是方便。

 這轎子,便是當今正德皇帝的座駕,乃是正德四十六年的時候真定知府獻上的,當時就因為過於奢華,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對,正德皇帝卻是力排眾議,到底是收下了那轎子,那真定知府自此之後也是一路官運亨通,現如今已經是河南布政使司布政使,乃是一省之最高行政長官。

 自此之後,正德每每出行,必定是乘坐這頂轎子。轎子的四周懸著黃色的帷帳,隨風飄揚,卻是看不真切裡面的樣子。

 大轎過後,又是數百人的大漢將軍。

 哪怕是在這黃土路上,十數萬人走過,煙塵漫天,這些人的衣服依舊是相當的華美乾淨,顯然乃是經常的擦拭更換的。

 正德皇帝想來喜好排場,因此便是北狩,也把在紫禁城裡的全副家當給帶出來。

 當真是皇家氣象!

 可曾知道這般做的代價,乃是那無數的森森白骨。

 不過這樣做的效果也是很明顯的,路邊那些役夫衙役百姓之類的,看到這等皇家氣象,當真是肝膽為之震動,心中湧起的乃是對皇家威嚴的極度的恐懼、尊敬和崇拜之情。都是紛紛趴伏於地,額頭貼地,虔誠的向這天下的至尊臣服。

 此刻,在這頂毫無疑問乃是天下第一的大轎之中。

 房子大約有五六米長寬,下面的地板是最好的金絲楠木,牆壁則是酸枝木的,裡面擺放著一桌,一幾,一椅,一個書櫃,除此之外,便再無他物。裡面的陳設雖然簡約,卻是透著一種厚重而高貴的富麗堂皇。

 牆上兩個窗子,隔著珠簾,細碎的陽光照進來,屋子裡面充滿了溫暖的黃色調。

 正德皇帝穿了一身燕居的黑色便服,戴著一頂太平冠,頭髮簡單的束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平平常常的老人一般,但是眉宇間那股子睥睨天下的氣勢,卻是誰都無法忽視的。

 這就是天子之氣。

 這會兒正德帝正坐在一張紫檀木做成的禦案之後,斜斜的靠在舒服的酸枝木官帽椅上,面色淡然的看著手中的一紙奏章。

 六十四抬大轎很平穩,置身其中就像是還呆在紫禁城中禦書房一樣,絲毫感覺不到晃動。

 只是他的心情,卻不像是臉上表現出來的那麽好了。

 甚至可以說,這會兒他的心情乃是相當糟糕的。

 奏章是江彬呈上來的,昨日才從京城著人快馬送來的,文武百官大都隨行,江彬卻未跟著過來,他身上還有職司,要留在京城將前一段時間京城民亂,謠言四起的源頭調查清楚。

 大明朝從來是對這方面很看重,而錦衣衛也是這方面的行家。

 果然,區區幾日便是查明了。前幾日因為正德皇帝嘔血而京城謠言四起,竟然是有邪教摻和在其中,至於邪教的成分,那就更加複雜了,白蓮教、彌勒教竟然都是涉足其間。江彬不敢怠慢,當然也是為了誇宮,便趕緊把奏章送了過來。

 正德皇帝把奏章扔在禦案上,伸手擰了擰眉心,心中一股煩躁便是湧了出來。

 邪教,又是邪教,這些逆賊,怎麽就死不乾淨?

 當真是該殺!

 說起來,老朱家的皇帝,也是讓這些邪教給折騰的夠嗆。

 白蓮教這就不用說了,乃是造反專業戶向,中華大地上第二位女皇帝白蓮教主唐賽兒在永樂盛世的時候都敢揭竿造反,之後歷代,也是反旗不斷。彌勒教也是不甘示弱,單單是正德這一朝,彌勒教就起事十五次,其中波卷一省之地,震蕩天下的都有一次!正德朝至今為止五十二年了,各地的叛逆造反不下五十次,幾乎平均每年就是一次,其後多半是有這些邪教在暗中指使的。

 邪教邪教,當真是陰魂不散!大軍一圍剿,立刻是星散而去,而大軍一撤,立刻就是死灰複燃。

 此等在民間根基如此之深厚的教派,想要徹底剿滅,太難了。

 而這一次,也是引起了正德皇帝的警惕——正德五十年,山東四縣馬戶造反,白袍軍席卷山東直隸之地,京畿為之震動,那一次壽寧侯呈報上來的消息,可不就是有白蓮教摻和在其中麽?甚至那白袍逆賊匪首張耕、戚繼光等人能逃出生天,就是白蓮教在暗中插手。甚至這些逆賊更是控制了井陘關的守將,這消息當時就讓正德帝極為震怒,隨之便下令把山陝河南三省的官兒們給挨個兒審查了一遍。

 他沉吟片刻,拉了拉旁邊牆上垂下的一根絲繩,頓時外面的抄手遊廊上傳來了劉吉祥恭敬的聲音:“皇爺,有何吩咐?”

 正德沉聲道:“你進來。”

 劉吉祥應了一聲,推開門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哈著腰恭敬的站在一邊。

 正德沉聲道:“擬旨!”

 劉吉祥趕緊走到一邊兒的小幾後面坐下,上面的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他握住筆凝神細聽。

 便聽正德吩咐道:“傳詔,天下十三布政使司並山西行都司,遼東總督轄地,奴兒乾總督轄地,大小官吏,一體並行,嚴查白蓮教、彌勒教等一乾邪教之余黨,一經查明,立即解送京師,下詔獄候審。”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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