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惡又是狠狠的兩刀,和他的名字恰恰相反,他的刀法,並不多麽的凶惡,雖然很凌厲,但是更多的,乃是一種飄逸的輕靈。很多時候,就是輕輕的劃過敵人的脖子,或者是用尖銳的刀尖一刀刺入敵人的胸膛,然後輕輕一挑。
一刀殺一人,總之就是一句話——殺人不費勁,絕不多浪費一分一毫的氣力。
這些暴民若是論單對單,甚至是他以一敵三,以一敵五,都是毫不費力,但是問題是,他們實在是太多了!
牛惡又是一刀,將面前的暴民斬殺,但是這廝也是個極為凶狠的,臨死前竟然是伸手死死的抓住了牛惡的刀刃,以至於牛惡根本是來不及拔刀。而這時候,至少有兩把菜刀,一扥釘耙,還有一根粗大的木棍,齊齊的向著牛惡招呼過來。
“大人小心!”
身後聲音傳來,一個穿著灰衣的騎士高聲大呼,手中一丈六尺長的紅纓大槍抖了出來,夭矯如龍,啪的一聲,將那些兵器給蕩了開來,順便還把一個暴民的腦袋給削下去了半拉子。
鮮血腦漿四處飛濺。
但是為了救牛惡,他也是空門大開,被狠狠的一刀刺在了大腿上,雖然他很是警覺,已經是抬腿避開,但還是被在腿上劃出來一個大口子,鮮血瞬間便是侵潤而出,將衣服染得一片汙黑。凶器是一把牛耳尖刀,而握持著的,是一個看上去才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他臉上絲毫不見同齡人臉上應該見到的童真,反而是充滿了暴戾和嗜殺的**,面容扭曲成一團,一刀得手之後,又是一刀,極為陰毒的衝著這騎士的胯下捅了過來。
若當真捱上,怕是不死也得斷子絕孫了。
“該死!”
那騎士一挫牙,狠狠的一腳斜斜踢出,重重的踢在了他的太陽穴上,只聽得一聲悶響,那少年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向著後面仰了過去,眼中耳中都是流出了鮮血,顯然是活不成了。
周圍的暴民委實是太多了,那騎士根本來不及包扎,隻得揮舞著大槍,繼續戰鬥,而這麽一劇烈運動之下,血流加速,那傷口的鮮血,也是流的越發的快了,根本就不說能止住。
牛惡回頭一看,見受傷的兄弟已經是有不少了,而周圍的暴民,還是無窮無盡!
他隻得歎了口氣,招呼道:“弟兄們,結圓陣,讓受傷的弟兄包扎一下!”
被包圍的騎士一共只有十三四人,而包圍他們的暴民,怕是幾百上千人都有,一望無際,這些騎士,就像是在大海狂暴的風浪中上下翻飛的小舟,隨時都可能被掀翻。
這些騎士都是一身灰衣,而實際上,在他們的灰衣之下,卻還是鼓鼓的,顯然乃是穿著甲胄,從衣服一些劃開的口子上可以看出來,他們穿著的乃是大紅色的棉甲——大明朝軍兵的製式甲胄。
牛惡一聲令下,這些騎士便是開始挪動,肩並肩的簇擁在了一起,結成了一個小而堅固的圓陣,把幾個受傷的兄弟給圍在中間,還有一些累得不行的,也可以得到稍許的喘息之機。所幸受的傷都不重,暴民們那簡單的兵器,很難對他們身上的甲胄起到什麽作用,多半是往下三路上招呼,草草包扎一下便即能戰。
他們的身軀就像是一道道堅固的堤壩,那些暴民的撲擊,無一例外的都是遭到了遏製,在他們的周圍,已經是死傷狼藉,怕是已經有了上百具之多!
但是太多了,這些暴民實在是太多了,那一番殺戮對他們根本是沒有任何的影響,而由於要結陣保護受傷的兄弟,他們也失去了前衝的勢頭,赫然已經是被圍在了這個不高的小土丘上!
牛惡極目四望,所見唯有一片憧憧的火把影子,下面則是無窮無盡的人潮。喊殺的聲音充溢在耳中,幾乎要讓人絕望。
他想來冷硬如鐵的心中都是不由得生出一抹顫抖——難不成今日真要死在此處了?
牛惡本來不叫這個名字。
他的本名很土,也很有國朝民間的鄉土氣息——牛二。
在大明朝,姓牛的估計不多,但是姓牛的裡面,叫這個名字的,肯定是不少,可說是很普通很常見就跟地裡的土坷垃一般常見的名字。
牛二本來也是個莊稼漢,祖宗八輩兒都是在地裡刨食兒的,如果不是那一場波及整個河南的大旱災的話,他也會從老爹那裡繼承下來那幾畝祖上傳下的薄田,一聲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勞作,灑下無數的汗水,然後收獲除了叫上皇糧國稅之外連給妻兒果腹都很困難的一點兒微薄糧食。甚至還會因為叫不上糧食而被鎖到縣衙面前挨板子打的血肉模糊甚至是生生打斷雙腿,也可能被地主豪紳瞧上他這幾畝地,巧取豪奪過來,就此淪為佃戶。
就算是這些因素都不會發生,那也是悲苦一生,然後有可能因為無錢治病而在病痛折磨中死去,幸運點兒的話,能夠終老,兒孫若是孝順,給置辦上一口薄棺,草草下葬。碰上那不孝順的,直接用葦席裹了挖個坑兒埋了就是。
但是命運總是很奇怪的,牛二十三歲的時候,那一場大旱,老家顆粒無收,餓殍遍野,甚至人吃人的慘狀都是屢見不鮮,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他的父母便帶著他,踏上了逃荒之路。
這一逃,就逃到了北京城。
父母生生給餓死了,而他,則是因為天生骨架子大,有一把子蠻力,給選上充任了旗手衛的軍兵,從此,就成了一個混在京郊鎮上的兵痞子。
這一混,就是十五年!
牛二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兒了——整日渾渾噩噩的,每天早晨起來就在鎮子裡頭溜達,張家館子蹭一頓早飯,中午去王記酒樓吃一頓霸王餐,然後收上三瓜倆棗兒的碎銀子,偷上一隻黑狗,晚上回去把那黑狗燉了,兄弟們喝著濁酒吃著燉肉吆五喝六的賭錢兒。至於以後怎麽樣,他沒想,也不敢想,一個到了快三十還沒娶媳婦兒生娃的人,是沒資格想這些的。
這時候,命運的轉折又出現了。
在嚴厲的屠刀和皮鞭下,就像是無數個兵痞子一樣,他被迫老老實實的加入了武毅軍。
不得不說,軍營,尤其是像武毅軍這種,有著明確的目標,嚴肅的軍紀,英明的統帥和一個年輕充滿活力的領導階層的集體,是極為鍛造人的所在。一塊塊爛鐵給扔進去,鍛造出了雜質和汙垢,變成了一塊塊堅硬的精鋼!
牛二就是個典型。
加入了武毅軍不到倆月,認識他的人都道,這廝跟變了人也似,若是說現在他乃是一株筆挺的楊樹,那麽之前就是一株樹冠快耷拉到地上的歪脖子酸棗樹。
由於表現優秀,武毅軍第一次出征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給提拔成小旗了。
而且還是龍槍騎兵的小旗,這就意味著,他屬於那等最為精銳,而且也是連子寧最信任的一群人。
那時候,連子寧還是個副千戶,楊滬生也是小旗,李鐵也是小旗,而後來掌握重權的熊廷弼等人,甚至還沒有加入武毅軍。
武毅軍奉命南下平叛,在任丘路上和白袍軍狹路相逢,牛二先是奉命監視白袍軍動向,後來又是帶兵從側翼殺出,給了白袍軍致命一擊,可說是立下大功,在戰後,他和楊滬生等人一起被授予了二等忠勇勳章。
這也是武毅軍勳章制度設立以來的第一批獲得者。
如此之資歷,如此之能力,自然是不會埋沒的。
他算得上是武毅軍的第一批班底,僅次於辰字所老兵的資格第二深的那等老人。
之後升遷也是極快,跟著水漲船高,不過在第一次喜申衛保衛戰的時候他負傷在身,而後便是錯過了許多戰鬥,也因此拉下來一點兒,只是個千戶而已。後來連子寧也是為了抬舉他,便是把他調入了軍情六處之中,負責第一局的事務。
而他這個牛二的名字,未免鄉土氣息也是太重了一些,於是便饞著臉去央求連子寧給自己換個名字,連子寧因為他作戰勇猛,很是凶惡,因此便是給略略的一改,就成了牛惡二字。
隨著武毅軍的不斷擴大,現如今軍情六處也是隨之而水漲船高,剛剛成***情六處的時候,兩個局加起來也不過是三百來人,軍情六處參讚李鐵才是個區區的副千戶,而及至現在,李鐵已經是正三品的品級,和所有的衛指揮使平級,封爵第七等,從三品上,雲麾將軍!
其封爵爵位,在武毅軍諸將之中,那是第一!權勢就更不用說了,那是聲威赫赫,但凡是武毅軍中的官兒,就算是聽了心裡不喜,臉上也得笑著應著。
軍情六處的規模也是不斷的擴大,已經是從三百余人擴大到了兩千五百余人,其中第二局負責對內監督,因此人數少了一些,只有五百余人,而第一局則是要多得多了,足足有兩千余人,也設立了一個千戶,三個副千戶進行管轄,下面更是細分成若乾的百戶,總旗,小旗等等。這些單位基本上都是有各自的任務,整年整年的都在外面奔波著,把各地大量的情報和動向匯報到位於鎮遠府的總部去。
第二局因為涉及到了監督武毅軍內部的文武官員的權限,因此是李鐵自己兼任的,而第一局的總管千戶,便是成了軍情六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雖然都是千戶,但是權勢可是不可同日而語。
至於牛惡出現在這裡,則完全是一個意外。
這一段時間,東北乃是多事之秋,第二局的人手大部分都是抽調了出去,鎮遠府之中只有一些文職人員,可說是極為的空虛,而偏偏這時候,又有兄弟從遼北將軍轄地傳來了消息——此地似乎要有大變,到處都是白蓮教活動的痕跡。
楊學忠那等廢物偵查不到的信息並不代表著武毅軍偵查不到。
而且非但如此,甚至有些軍情六處的探子試圖混進去,但是卻是發現,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兒,白蓮教雖說已經開始大舉起事,大量的發展外圍,但是那只是外圍而已。至於其內部人員,都是觀察了許久才納入教中的,而甚至其中許多人,都是幾代人,幾輩子信得都是白蓮教。想要混進他們之中,極為的麻煩,要經受長時間的考察,而且以軍情六處這些探子們的背景,定然是會被探知出來的。
而若是混進外圍去,那就知道是充當炮灰兒的料,只怕想要活下來都難。
總之一句話,潛伏這等高難度的活兒,不是一般人能乾的。
實在無人可派之下,牛惡便是帶著人親自來到了遼北將軍轄地,他們之前得到的消息是,白蓮教眾人正在準備,但是距離起事還有一段時間。但是卻沒想到,風雲突變,他們剛剛到這兒,便是女真大軍南下,白蓮教蜂擁而起。
而他們當時正在屯河衛的一座破廟裡露宿,卻是被那些舉著火把漫山遍野的去攻打屯河衛縣城的百姓們給發現了,被人認出來使的兵器乃是軍械,當即便是圍了上來,當成了官兵要宰掉他們。牛惡這等猛人,如何甘心束手就擒,便即帶著手下且戰且退,便是到了此處。他們殺傷極多,但是這些暴民卻是無窮無盡一般,隻讓人心裡絕望。
眼看著,又要死在這裡啊!
可是,怎麽能死?我堂堂武毅軍千戶,軍情六處的二檔頭,豈能死在這一群暴民之手?只怕是在黃泉之下,見了那些老兄弟也得給笑話的再死一次!
“他娘的,拚了,弟兄們,殺出去!”
眼見得所有的兄弟都是已經包扎完畢,牛惡大吼一聲,手中馬刀狠狠的講一個暴民的腦袋剁下來,率眾重新向著外面殺了出去。
又是向外衝殺了一陣兒,便是再也衝不動了,也殺不動了。
所有人的都是精疲力竭,牛惡這等戰場上一路爬出來的廝殺漢,卻是覺得自己渾身酸軟,一雙膀子直哆嗦,汗出如漿,似乎連手裡的刀都拿不穩了。
他知道,這是極度脫力的體現。
上一次出現這等情況,還是在第一次喜申衛保衛戰的時候,當時和無數的女真韃子鏖戰數日,當真是累的眼皮子都睜不開,渾身上下都是直哆嗦,隻恨不到讓人一刀砍死就這麽睡過去算了。
但是那時候,身邊還有無數的兄弟,還有大人,還有那座堅城以為屏障,而現在,身邊只有這十來人,而敵人,卻是無窮無盡,百倍於己!
牛惡心中也是一陣無力傳來。
暴民們又一次包圍了上來。
牛惡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高高的舉起了馬刀,長笑道:“弟兄們,我等今日戰死於此,也是為了報效大人!死戰!”
眾人也是紛紛大吼,大呼酣戰。
這時候,卻是一聲尖銳的冷笑傳來:“你們那個大人早就已經不要你們了,還要拚力死戰做什麽?”
便看到暴民們的攻勢止住了,形成了一包圍圈將他們圍在裡面,然後人群波浪一般的分開,幾個穿著黑衣的勁裝漢子簇擁著一個穿著杏黃色的道袍高瘦中年人走了過來。那中年人手裡還拿著拂塵,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只不過面色卻是陰沉的可怕。
他策馬來到近前,上下打量了牛惡等人一番,這會兒牛惡等人外面的衣服早就扯爛了,露出了一身的大紅色棉甲,渾身上下都已經被鮮血浸透,甚至是戰馬的毛發上面也全都是鮮血,宛若是一個個殺神一般!雖然已經是精疲力竭,卻還是威風赫赫!
他眼中閃過一道讚許之色,卻是擺擺手,示意周圍的人稍安勿躁,然後吊著眼,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光瞧著牛惡等人,寒聲道:“你們的大人,理當是楊學忠吧?”
牛惡看似粗魯,實則卻是有心計的,若不然的話,也不會在軍情六處之中獨當一面,他心中微微一動,然後便是想到了什麽,粗魯的大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們這群亂臣賊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這般廢話!”
卻是做出了一副粗魯不文的廝殺漢的模樣。
那杏黃色道袍目光閃爍,卻是自以為已經猜到了牛惡他們的來路,仰天哈哈大笑。
牛惡怒道:“兀那牛鼻子,笑的這般可惡!”
“我是笑你們死得不值!”他驀地一頓,舌綻春雷,大喝道:“看你們這些人的打扮,想必是守衛屯河衛的那大軍的斥候罷!”
牛惡可不知道屯河衛中有沒有大軍,但是卻是知道,這會兒就得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去。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大將軍帳下親兵百戶牛大章!這次親率帳下親兵前來探路,沒想到讓你們這幫逆賊給圍了,算你老子我倒霉!”牛惡怒道:“雜毛,你方才說那話,是什麽意思?”
這道士打扮的冷笑道:“你還不知道罷,聽聞我聖教勢大,屯河衛的大軍已經撤了,隻留下千余守軍駐守,你們,死了也是白死!”
“什麽?”牛惡心中電轉,大吼一聲,目眥欲裂,臉上露出有驚怒狂躁的表情,大叫道:“你這牛鼻子,定然是誑我!我等還未回去,大軍怎地會撤?”
這道士哈哈笑道:“你們都已經死到臨頭了,騙你作甚!也是本座慈悲為懷,見你們都是仗義的好漢子,這般死了,未免有些可惜,也罷,你們便從了本座,如何?”
原來他心裡打的,竟然是收攏牛惡這些人的主意。
此人正是趙無極。
他本來是負責兀者衛的香主,但是因為根深蒂固,勢力極大,就連徐鴻儒對他也是極為的忌憚,因此便是尋了個由頭,把他調到了屯河衛這邊,做了主持這邊的香主。被調離了大本營,趙無極自然是心中不滿,但是卻是也沒有法子。畢竟這會兒的徐鴻儒,還不是他能抗衡的,隻得從命。
不過來到了這邊之後,卻也發現有一些好處,畢竟在兀者衛靠著楊學忠的核心區域最近,官府官兵的勢力最大,起事也是很有危險的,很容易便是被鎮壓下去。而在屯河衛,由於大部分軍兵都被抽調去了抗擊女真的前線,以至於屯河衛衛城都只有千余人駐守,那許多外面的城鎮,甚至都是只有一個總旗,百戶的駐扎!
這點兒兵力,在白蓮教的大舉進攻下,根本就是摧枯拉朽一般的被擊垮了。
這幾日,趙無極帶著這成千上萬的暴民可以說是橫掃一切,被他們碰到的所有人,只有兩種結局,要麽是加入,要麽就是死!
不知道多少富戶被全家殺死,不知道多少女人被×輪×奸×致死,不知道多少財物被搶光,不知道多少房屋被吞噬,被焚燒,隊伍也在急劇的壯大。但是趙無極這等具有梟雄潛質之人,卻是敏銳的看到了問題。
自己手下這些暴民,著實是太不正規了!
他之前其實也是膨脹的厲害,畢竟這種橫掃一切幾乎天下無敵一般的感覺是很容易讓人變得目空一切的,直到碰上牛惡他們——他這才發現,原來在這些正規的精銳官兵的面前,教徒們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他們的殺人技巧,他們的強悍實力,他們分進合擊的陣勢,他們嚴整的軍紀,哪怕是面臨死境也絕對不會潰散的士氣,都是讓趙無極感到一陣陣的震顫,甚至還有這隱隱的恐懼。
他們才幾個人啊?就傻了自己這邊足足數百人!
他發現,真要是和正規軍對戰的話,自己手底下這三四萬人,怕是連五千人的官兵都打不過!
他其實一直都在,只不過是一直隱藏在人群中細細的觀察而已,而現在,他也是心裡存了一定要收服他們的念頭!若是有他們幫著訓練自己的手下,那當真是能夠脫胎換骨一般,極大的增加自己麾下的戰鬥力。
而這也就意味著,自己的實力會大幅度增加,在教中已經略有些下降的地位,又會重新翻回來!
“降了你?”
牛惡臉上現出猶豫沉吟的神色來,很是有些古怪。
他之所以這般,是因為他沒想到,自己手下人千方百計想做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今卻是輕易的就擺在了自己面前。
趙無極卻是以為他心有顧慮,心中暗道有門兒,趁熱打鐵道:“你們若是不降。現在便死!若是降了,則榮華富貴,一生享用不盡!等我聖教得了天下,你們便是本座帳下的功臣!想想那前景,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這個?”牛惡回頭掃了兄弟們一眼,眾人互相遞了一個眼色,能被派出來做這等任務,他們都是文武雙全極為機靈之人,這會兒自然是明白了牛惡的心思。
“大人,降了吧!”一個探子大喊出聲道:“反正咱們都是流民出身,無牽無掛的,降了他們,勝似死在這兒!”
“老四說的沒錯兒啊!大人!”另一個探子道:“楊學忠那狗官,也不把咱們當人看,軍餉都克扣了那麽久,上一次咱們出生入死完成那任務,最後卻是幾句話打發了事兒!”
剩下人也是七嘴八舌的附和。
趙無極嘴角已經是露出了笑意。
牛惡面色陰晴不定,忽然啊的一聲怒吼,大喝道:“俺降了!”
趙無極拍手大笑:“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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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勸降了牛惡等人之後,白蓮教暴徒們的大隊伍繼續前進。
他們的目的地,乃是三十七裡之外屯河衛縣城。
牛惡等人便是被簇擁著向著屯河衛的方向‘飄’了過去。
在歸降了之後,趙無極還著人為他們進行了救治,傷口用清水洗了之後,敷上了上好的金瘡藥,然後包裹了起來,是以情況都還比較穩定。但是趙無極對他們自然也不是沒有防備的,他們身上的甲胄也給拔下來了,兵器也給取走了,隻留下了一匹戰馬代步,而且周圍還有數百名裝備相對精良一些的暴民負責看守他們。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想要逃跑或者是暴起殺人,都是一件很不現實的事情。
趙無極就在不遠處,冷眼瞧著他們的反應。
對於心機深沉的他來說,要從牛惡等人身上的小細節上看出他們是真投降還是假歸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牛惡他們大戰了足足有半宿,沒多一會兒之後,天色便是亮了。
晨光微曦,還帶著些許昏暗的空氣中,牛惡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他們投降之後,反倒是放下心來,牛惡思前想後一番,覺得白蓮教就算是再怎麽厲害,也定然是不可能搞清楚楊學忠身邊一個親兵百戶的名字的。被俘虜之後,生死操於人手,自己無能為力,反倒是都平靜了下來,還趁著後面這段兒在馬上打了個盹兒,這會兒精神頭倒是還都不錯。
不過跟周圍的那些暴徒相比,他們可就差遠了,這些暴民一個個滿臉的興奮,眼中的凶狠像是惡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