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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408 松卓董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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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爾哈赤此人,英勇善戰,論其個人武力來,數得著是軍中第一,便是唐奕刀也不如他。而且其城府不深,頗有些天真爛漫,對本官侍奉的也很是周順,頗有善我之心,若是用的好了,定然是我武毅軍一員驍勇大將!但是此人畢竟乃是女真人,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故待其既要以誠相待,也要中有些防備。這一次出去,你面上莫要露出不屑輕蔑之色,一切行動,以他為主。他要做什麽,你就依著什麽,但是有一點,不得對我武毅軍利益有所損害。你凡事都依著他,他便得意,人一得意,就會忘形,所以你要仔細的觀測,觀其言而查其行,明其本心,給我好好瞧瞧,他到底是一個什麽人!”

 楊滬生也一心想辦好大人交付的差事,而第一戰用打得,顯然是比用安撫的好得多。

 想到這裡,楊滬生道:“來之前大人說過,一切以你為主,你盡管下令便是!”

 他嘴裡說的客氣,努爾哈赤來之前得了母親叮囑,卻不跟跟他擺譜,感激道:“多謝楊大人抬舉,那下官就擅專了。”

 他說道:“還下官需要大人配合做兩件事,第一,要借大人手下幾個有神臂弩的精銳悍卒有些用處。”

 見楊滬生有些疑惑,努爾哈赤接著解釋道:“咱們這些野女真部族,警覺性都高的很·往往在部落外面數裡處就派出暗哨,下官數年前曾經來過這裡,等過了這條河,就有他們的暗哨了。燧發槍聲音太大·神臂弩暗殺最好,寂寂無聲,悄無聲的咱們就摸到他們下面了。”

 楊滬生點點頭:“這個沒問題。”

 “第二個,頭是請大人分出四千兵,繞道松卓董鄂部後面,咱們正面打起來之後,立刻兩面夾擊·如此一來,一戰可下!”

 楊滬生也答應了。

 他分出四千騎兵來,在舒爾哈奇的帶領下遠遠地繞想了東北方向,而剩下的兩千騎兵跟在努爾哈赤的五百兵後面,開始渡河過去。

 十余個小旗規模的騎兵則是在前面開路,有了努爾哈赤這個知根知底兒的待著,一路上所有的暗哨明哨都被拔除。

 半個時辰之後,面前豁然開朗·一片開闊的大湖出現在眼前。

 董鄂銀術可這兩天一直心神不寧。

 這種感覺,從五天前就纏著他。

 五天前,他盛情款待了可木山地面桑托大人派來的使者·並且向全族宣布歸順了桑托大人。

 董鄂銀術可是松卓董鄂部的族長,他二十歲的時候從父親的手中接過族長的權力,到現在為止,已經超過三十年了。

 這三十年中,他始終用著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經營著部落——和已經遷移到山外林外的熟女真保持聯絡,時常送一些禮物,增進感情,並且通過他們,和那些漢人官員們拉上了關系。

 這樣做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松卓董鄂部往往能夠比別的部族更容易得到對外貿易的機會·他的族人去漢人的地面做生意的時候,不用繳納負荷非常重的賦稅,所以每年秋天到來,寒冬未至的時候,他的族人都能用沙金、鹿茸、獸皮、珍貴木材,換回來大量的糧食·鐵鍋,被褥,棉衣。

 不少野女真部落一到冬天就要面臨恐怖的饑荒和凜冽的寒風帶來的低溫嚴寒,但是松卓董鄂部,卻是從未遭受過這個問題。沒有饑荒,吃得飽穿得暖,就連疾病都有山外買進的藥材進行治療,自然而然的,松卓董鄂部的人口數量就出現了不斷的增長。

 三十年間,已經發展到了四千多人,成為董鄂部中最大的一個部族,而族長銀術可,也被認為是董鄂部最有能力的大人,在附近百裡的部落中,享有很高的聲譽。

 但是銀術可對這一切,並不感到滿足。

 他的野心,說起來能把別人嚇死。

 用後世的話說,他是一個典型的大民族沙文主義者。

 他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父親去過漢人的聚居地,不但在那裡學會了流利的漢話,也知道了許多之前根本聞所未聞的知識,也就是在那時候,他才愕然發現,原來自己認為一直都是居住在深山密林中幾千幾萬年沒挪窩的先人們,在四百多年前,竟然曾經有過那樣煊赫的輝煌!

 他們起於白山黑水之間,披堅執銳,縱橫天下,所向披靡。

 護步達岡一戰,以兩萬精銳擊敗遼軍七十萬,之後龍飛之勢再也不可遏製,先是攻破遼朝,然後順勢南下,直入中原,把那花花大宋給打了個稀裡嘩啦,江山殘破。

 原來我的祖先,竟然如此璀璨輝煌?

 可笑啊,可笑,他們竟然是一代不如一代,祖先們住著亭台樓閣,宮殿城池,我們現辟居鄉野,住著木頭的房子;祖先們錦衣玉食,而我們現在著獸皮,吃糠咽菜;祖先們揮戈天下,而現在我們,蠅營狗苟;祖先們玩兒著漢人的公主帝姬,皇后太后,他們最尊貴的女人,而現在我們,時常被漢人把族中女人抓去,當成奴隸販賣。

 從知道了這段歷史之後,他就再也不是過去的他了,他心中想著的,只是重新回復祖先的榮光!也因此,他把自己的名字改了,改成了那個曾經在女真崛起的過程中,立下了赫赫戰功的大將的名字。

 但是他並未失去理智,他知道漢人有多麽的強大,就算是所有的野女真聯合起來,也絕對不是漢人一個將軍的對手。他們人太多了,武器裝備太好了。

 他在靜靜的等待著機會。

 而現在,他認為的最佳機會已經到來了。

 桑托大人佔據了可木山地面把漢人殺了一個血流成河,女真人重新建立了自己的勢力,所以在桑托稍微露出一些招攬之色之後,他就立刻投靠了桑托大人。

 桑托大人一個月前派來了使者使者就住在松卓董鄂部之中,桑托大人派來了精銳的數千軍隊,這些軍隊在松卓董鄂部的向導的帶領下,這些時日已經征服了三個部落,加起來超過兩千人,現在這些人就都關押在松卓董鄂部的地牢中,派人嚴加看管準備等人數多一些就給桑托大人押過去。

 “我到底是在擔心什麽?”銀術可自嘲的笑了笑:“難道是在擔心伊爾根覺羅部的那個小崽子?”

 圍剿捕捉野女真唯一的失敗就是在圍剿伊爾根覺羅部的過程中,偷襲雖然成功,卻依舊被努爾哈赤帶人突圍出去,就此不知去向。銀術可不得不擔心,努爾哈赤是整個野女真上百個部落中公認的第一勇士,又是伊爾根覺羅部的族長,在野女真之中的威望比他隻高不低,如果他站出來登高一呼事情就會很麻煩。使者大人已經派了許多搜尋部隊出去尋找了,但是什麽都沒有找到,似乎追兵連帶著整個伊爾根覺羅部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罷了罷了,我想這些又有什麽用,說不定那個小崽子已經在黑森林中迷失了方向,永遠的消失在裡面了。”銀術可自嘲的笑了笑,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侍女恭敬的聲音:“老爺,使者大人請您過去!”

 “哦?使者大人請我?”銀術可趕緊站起身來,心中火熱:“上一次使者給我帶來了桑托大人的許諾,承諾封給我一個萬戶的官銜,這一次又會獎賞給我什麽?”

 他趕緊站起身來走出房子。

 房子是用整根整根直徑超過三尺的巨大松木建造而成的,雖然並不美觀,但是非常的高大堅固,屋裡地面比外面高出來將近一米,跟大屋連著的一個小屋裡面燒著熱炕,整個屋子裡都是滾熱滾熱的。

 掀開獸皮的門簾推開厚重的房門,銀術可又趕緊把門關上,呼嘯而來的寒風讓他瞬間感覺到了寒冷,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並不熾烈的陽光灑在臉上,讓他眯起了眼睛。

 好一會兒之後,久在屋中的眼睛才適應了外面的光線。

 作為族長,他的房子建在部落的正中,就在半山腰上,視線極好。銀術可平日裡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落日時分,坐在台階上,眯著眼看著部落前面的松卓湖,金蛇萬道,按照漢人的說法,很有意境。

 他正想走下台階,忽然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遠處。

 遙遙望去,便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松卓湖,還有破碎的冰塊被從上遊衝下來,在湖水中冰冰當當的碰撞著,發出細碎悅耳的聲音,隨風傳來。

 但是現在,這些聲音已經被另外一種聲音代替了。

 那是混雜了戰馬的嘶鳴,人的呐喊,馬蹄踐踏地面的一種聲音,聲音出來,大地也隨之震顫,身體都輕微的顫抖。

 緊接著,便看到了遠處的密林之中,奔出來一群穿著大紅色棉甲的騎士,人數足足有數百。他們高高揮舞著手中的狼牙棒和鐵骨朵,繞過湖岸,向著松卓董鄂部所在的山丘便是衝了過來。

 銀術可臉色瞬間慘白如雪,在那數百個騎士之後,更是從密林中湧出數千人,人人都是一身大紅色的棉甲或是胖襖。

 在東北這個各種勢力混雜的區域,這就是明軍的標志。

 粗粗打眼看去,來者至少有兩千余人,而這個數目,已經是部落中所有男丁的數量了。

 盡管部落中都是野女真勇士,但是很顯然,裝備著粗陋武器的他們,是絕對不是這些明軍的對手的。而且部落中的男丁都是四處分布,短時間內如何召集的起來?

 大量明軍的到來,自然不會隻驚動他一個,事實上,在他之前,十余米高的望樓上的人就發現了他們。短暫的慌亂失措之後,棒棒棒的聲音便是響起,立刻傳遍了整個部落。野女真窮困的很只能用這種簡單的梆子聲來代替鍾聲。

 整個部落很快就沸騰起來,各個房子中很快就有男女老幼鑽出來,向外面張望,想看看發生了什麽而部落中那些負值班的壯年男子,則是紛紛集中到正面的寨牆上面。

 整個場面亂哄哄的一片。

 經過短暫的驚慌錯愕之後,銀術可的腦筋電轉起來。

 這些明人來這裡做什麽?有什麽目的?

 而且很顯然,這些明軍絕對是來者不善,因為部落在方圓十余裡之內,安插了至少二十個明哨暗哨,而這些暗哨明哨卻是沒有傳回一點兒信息來·毫無疑問,他們的下場不容樂觀,定然是被這些明軍給解決了。

 這更從側面說明了一個問題,這些明軍不但來者不善,而且很精銳。那些暗哨明哨都是銀術可親自安插的,位置非常的刁鑽隱秘,而這些明軍既然能悄無聲息的把他們解決,那豈是等閑之輩?

 銀術可驀地心裡一涼·會不會是有內鬼把他們帶來的?

 接著他又是搖搖頭,把這個荒謬的想法給晃出去,怎麽可能呢?部落中人都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誰會對自己不利?再說了,他們也絕對沒這個機會。

 “那這些明軍來這裡做什麽呢?”銀術可暗暗思忖道:“難道是因為我支持桑托大人?是了,一定是這樣,桑托大人畢竟是頂著一個明廷反賊的名義,我這般明目張膽的支持他。定然是引得那些明人不快,這是來收拾我來了!”

 銀術可越想越是這個道理,心裡冷笑一聲,這些明人沒膽子找桑托大人的麻煩,卻敢過來找我的事兒!

 與此同時,他心裡也松了口氣·既然是這樣,那事情就有了一些轉機,畢竟那些明人定然是拿不到什麽證據的,自己只要死不承認就行了。

 當然,以明朝那些官員的德行,少不得要送上一份大禮。

 這些事兒·銀術可以前也沒少乾過。

 “傳令下去,族中所有的壯年漢子,全部上寨牆守衛,一定要把聲勢做足,但是記住一點,萬萬不可和那些明人起爭端,無論他們如何挑釁,一心以忍讓為主,聽清楚沒有?”銀術可招來一個心腹,低聲吩咐道。

 那心腹心領神會,領命而去。

 接著,銀術可便是徑直去了桑托派來的使者那兒,那使者聽說明廷大軍殺來,早就是嚇得魂不附體。

 他們雖然大肆屠戮漢人平民,但是被漢人統治了數十年,其實對漢人還是非常的畏懼,他雖然帶了軍隊來,但是卻都分布在外面逮捕野女真,現在卻是一個都不在身邊。

 還是銀術可沉得住氣,聞言安慰了他半響,總算是把這廝給安撫下來。

 安撫了使者,這才是匆匆的趕往寨門。

 松卓董鄂部在野女真中算是數得著的大部落,規模相對很是龐大,但是也是遠遠無法和漢人的城池相比。修建在山坡上的村寨大約有二裡地方圓,也就是漢人聚居地一個村鎮的大小,部落後面依托著密林和山坡,前面和兩側用一道環形的寨牆圍住,這寨牆倒是頗為的雄壯,大約有四丈高,兩丈厚,若是漢人城池,蓋這樣高厚的城牆耗費極大,但是對於山中部落來說,卻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兒。

 寨牆的主體都是用的山中直徑超過五尺的巨木,這些巨木足有五六丈長,下面深深的釘進地面一丈多深,上面露出高高的一截,這樣的巨木,並排兩排。巨木之間用釘上木板加固連接,然後兩排巨木之間,填滿了沙石泥土,只需要夯實,一道堅固的寨牆據出現了。

 明軍已經在寨前二十丈之外停了下來,楊滬生立馬陣前,眯著眼上下打量這這座寨子。

 寨子外面沒有護城河,充當大門的吊橋被高高的吊了起來,他仔細的看了看,微微蹙起眉頭,這寨子要想打下來,難度絲毫不遜色與攻下一座城池,而且自己這邊都是騎兵,劣勢就更是明顯。

 寨牆上黑壓壓的站滿了人,都是精壯強悍的野女真漢子,雖然他們武器簡陋不堪,有的甚至拿的就是木棒,但是曾經親眼見識過努爾哈赤等人戰鬥力的楊滬生明白,他們絲毫不容小覷。

 他把疑問向努爾哈赤一說,努爾哈赤卻是成竹在胸的笑笑:“指揮使大人盡管放心,且不說已經有大部軍隊繞到他們後面,到時候能打一個措手不及,就算是沒有這一招,下官也敢保證,咱們今兒個贏定了。”

 楊滬生點點頭,沒有說話。

 剛才已經著人喊話了,讓銀術可出來見面,當然,他們兩個都明白,這不過是一個必須的禮節而已。

 僅此而已。

 當銀術可站到寨牆上,看到下面一身白銅戰甲的努爾哈赤的時候,心裡立刻就是一哆嗦。

 他對伊爾根覺羅部乾的事兒,他自己心裡清楚,努爾哈赤也清楚,他心中暗道壞了,這分明就是努爾哈赤投靠了明人,帶人來報仇來了。

 這麽說,桑托大人的軍隊失蹤,也和明軍脫不了乾系。

 “松卓董鄂部的銀術可大人,還記得我努爾哈赤麽?”努爾哈赤衝著銀術可冷笑一聲,大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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