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時,通判劉銑正安穩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等候著消息。
劉銑,字應伯,八閩福州福清人,和被貶去瓊州吃海鮮的林國輔一樣,都是熙寧九年的同榜進士。
至於為什麽宋神宗要把他放到開封府通判這個位置。
其實很簡單,異類相攪!
這個詞的意思大致就是指,皇帝把不同派系的官員放到大致相當的位置,或者互相牽製的位置,這是為了防止任何一方專權專政。
熙寧年中,即便王安石那麽受寵幸,還不是安排了司馬光看著他。
反正,劉銑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同為八閩人,劉銑卻很少同蔡氏兄弟交往。緣由很簡單,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而鄭俠這位老前輩明明是王安石提拔起來的,最終卻成為了讓他罷相的急先鋒和導火索。再加上彼此政見不合,所以,劉銑一直非常敵視蔡氏兄弟。
今天,他這麽早來到衙門,當然不是因為他非常勤於政事,而是因為有人給他家中送了封信。信中大致是說開封府今日有大事發生,還說,這一次說不定能釘死蔡氏兄弟,以及那個一進京就一直興風作浪的妖道。
當然,有林國輔前車之鑒,劉銑自然不會單憑一封不知道來源的密信就貿貿然行動,而是處理得極為謹慎。現在,他就等著仵作和衙役們把這件事情徹底調查清楚。然後,他會親自稟報給頂頭上司——權知開封府事蔡京,看看他的反應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不過,蔡京別看年紀不大,卻是十足的滑頭一個。要是讓他知道這件事牽扯到了自己的親侄子,勢必會避嫌。
到時候,這個案子就會交給自己來審,那麽主動權就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此時,整個開封府的衙役和差官們都知道了這件事,在心中都很感激王馬倆個衙役,要不是他們擋了這次災禍,指不定還會有誰遭殃呢?
現在,開封府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次事關重大。所以,整個開封府,除了留下當天當值的衙役之外,其他人全部都來到外城黑虎幫的駐地。
到了地頭一打聽才知道,這件事情比想像中要更複雜,更嚴重。
衙役們心中暗罵鄭黑虎,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打花狻猊的主意,聽說還傷了不少人。
黑虎幫背後是有貴人在撐腰,可是花狻猊也不是吃素的,和鄭黑虎這個混混不同,他本身就是禁軍家屬,現在更是在那位膽大包天的小道士手下做事。這位貴人即便在貴重,難道還能大過皇帝不成。要知道,那位小道士可是已經罵過當今官家兩次昏君了,還不是好好地活著。
更有傳聞說,當家官家不但沒有怪罪,反而給了這位小道士大量的賞賜。
看來,這件事弄不好就要通天了。
正因為這樣,所有衙役更加不敢掉以輕心了,他們仔仔細細探查過昨天發生過的所有事情。然後又再三核實之後,反而糊塗了。
奇怪!
昨天,花狻猊遭遇偷襲之後,居然沒有立即報復,反而和一眾人去了礬樓喝花酒。
礬樓那是什麽地方,花狻猊他們的身份只能在第一層消費,即便是一層,那花費光是吃個飯都不是他們這些衙役敢想得,何況還要喝花酒、聽小曲。
花狻猊什麽時候轉性子先不說,那麽到底又是誰襲擊了鄭黑虎他們呢?
現在,之前被黑虎幫所掌控的地方徹底亂了套。
昨天晚上,
就在蔡道他們行動完之後,周邊各個大小幫派經過再三打探明,得知黑虎幫主力已經被消滅,他們就大著膽子趁著黑夜徹底覆滅了黑虎幫,瓜分了這片油水並不是很大的地盤。 在半掩戶中、在僻靜的小巷裡、甚至在臭水溝中,隨時都有可能發現那些受傷的曾經的黑虎幫幫眾,這些人受得傷或輕或重,但是都不致命。當這些衙役現在看著哀鴻遍野的鄭府就更加頭大不已,受傷的不計其數,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是臭氣衝天。
這打人就打人唄!怎麽可能把每個人都打得大小便失禁呢?對方到底怎麽下得手,有經驗的衙役自然看得出,這是被人下了巴豆。
衙役們想在鄭府裡找一些下人詢問一下,可是,那些鄭府的下人昨天晚上就全都跑沒影了。鄭府裡面的受傷的幫眾幾乎眾口一詞,都說是群孩子偷襲了他們,而分散在其他地方的幫眾說得卻完全是另外一個版本。
眼前的鄭府空空如也,簡直比狗舔得都乾淨,除了一些家具之外,這一回他們不但一點油水都撈不到,還要卷入這場捅破天的大案子之中。
現在,關鍵是如何回去向通判大人回話。
如果照實回話吧!可通判大人會信嗎?
可是,不回去稟報,耽誤了時間,還是會受到責罰。眾人聚在一起一合計,乾脆大家一起回去,如實地稟告給開封府尹蔡京。估摸著時辰,這位大人想必已經到了衙門,不管其是否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相比通判大人,蔡府尹肯定不會因此而責罰他們。
一眾衙役相伴回到了開封府,如眾人所料,蔡京果然已經到了衙門,他正在奇怪,今天當差的衙役比平時要少了一半。就聽手下的人來說,眾衙役有大案子向自己稟報,蔡京立刻召見了他們,從這些人的隻言片語中很快了解到,這件案子居然又和自己的那膽大如鬥的親侄子扯上了關系。
這隻不大不小的狐狸馬上做出了判斷,避嫌。
在大宋朝,主官和通判天生就是對頭,甚至於在其些州府,做主的居然是通判,而不是知府或者知州。蔡京和劉銑自然也是水火不容,這次劉銑居然這麽早就來到府中,顯然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在這件棘手的案子中佔據了主動。蔡京心中想到,自己一旦避嫌,勢必會把這個把柄留給通判劉銑,想必劉銑這個對頭必定不會放過這次打擊自己的好機會。
不過,這樣也好,既輕巧地推掉了這個棘手的暗自,又能稱量一下小侄子在宋神宗心中的分量。根據以往的經驗,自己這個親侄子也不是一個易與之輩。依照他的尿性,劉銑這一次即使不被貶到死地,這個通判卻有可能乾不下去了。所以,避嫌才是上上之策。
接下來,蔡京依照程序,將這個案子轉交給劉銑,不過,再次之前,蔡京還是讓人將這個案子詳細地抄錄了兩份,一份上傳到政事堂,一份遞交給的宋神宗。
他明著在繼續處理開封府其他案子和事務,暗中一直派人盯著,關注者事態接下來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