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柳愛軍後，范竹靈邁著慢悠悠的步子回了家裡。

　想著今天大家估計都在老宅那邊吃，范家即將添第四輩了，爺爺肯定得拉著大伯跟爹喝一杯，說不定還會拉上大堂哥跟大哥。

　想著這事她卻腳下沒停的直接回了自己屋，走到炕邊的櫃子跟前蹲下身，從櫃子底下拿出來一壇藥酒，抱著慢悠悠的走向老宅。

　“二兩這是來給我們送酒了?”看到抱著壇子進來的范竹靈，范耀民笑著調侃。

　“藥酒，今晚你們每人喝一杯嘗嘗怎樣?我泡了半年。”

　把壇子放地下揭開上面密封的蓋，聞了聞味感覺還不錯，遞給坐在炕沿的范竹楊，示意他拿到炕桌上。

　“我奶他們呢?”看著滿屋子的男人，范竹靈問。

　“去做飯了，今晚在這吃。”范榮山隨口答。

　聽說是泡了半年的藥酒范榮山來了興趣，湊到酒壇子跟前聞了聞味，果然有一股濃鬱的藥酒香，心有點蠢蠢欲動。

　“松樹，去廚房給我拿個空碗過來。”

　接到爺爺的吩咐范竹松一溜煙的跑去廚房找奶奶要了個碗，又一溜煙的跑了回來。

　把碗遞到炕沿邊坐著的范竹楊手裡--一個粗糙的帶點米色的白碗，碗底還有點點黑斑的瑕疵。

　“爺爺，奶奶說讓您少喝。”

　“知道了，這是藥酒！喝不多的。”

　碗到手後他迫不及待的倒了小半碗出來，顏色--澄澈的琥珀色。

　看到酒的顏色，老爺子發出感歎:“二兩，這顏色很正啊！”

　“嗯，我特殊處理過。”

　端起碗他面帶疑惑的嘗試著喝了一小口。

　喝完慢慢砸吧了下嘴，想把酒裡的藥材嘗出來:“黨參、枸杞子、靈芝?”藥有點雜一口酒就品出了這幾種藥，頓了一下看向大孫女:“怎麽會有靈芝?”

　“上次在青雲山發現的。”范竹靈坐在地下的杌(wu)子上，睜著眼說瞎話。

　“你就泡了這一壇酒?藥還在壇子裡?”

　“沒，泡了好幾壇，藥被我拿出來又泡上酒了。”

　“這個酒不錯，烈酒?我喝著得有不少好藥，我孫女就是比臭小子們孝順。”

　“還是您老人家識貨。”

　眾人看著祖孫倆有來有往的吹捧對方，范耀宗這個當爹跟兒子的覺得有點丟人。

　“咳咳，正好人都在這，二兩你叫著他們幾個把給你爺爺的藥酒搬來吧。”

　聽小兒子說讓大孫女再去搬酒，范榮山眼前一亮，殷切的看著大孫女。

　“泡了多少?”

　“八壇。”頓了一下，把分配說了出來:“剛剛讓柳愛軍給他爺爺提回去一壇。”

　范老爺子在一邊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給我姥爺那兩壇。”

　“嗯嗯，也是應該的。”

　“剩下的四壇，給我爹留一壇?給大伯一壇，剩下兩壇給您搬來?”

　看了看炕桌上被拆開的一壇酒，范榮山沉痛的點點頭，聽著不少啊，怎麽一分就沒了。

　這藥酒比平時的酒不遑多讓啊，也不知大孫女用的啥酒泡的。

　“大孫女，泡藥酒的酒是你平時釀的嗎?”

　搖搖頭，告訴老爺子一個沉重的消息:“陳釀。”

　聽到這話不止范榮山，在座的幾個懂點酒的都意外的轉頭看向她。

　“嗯，我埋在地下的陳釀。”

　聽到這句話，眾人腦中閃現出四個字--暴殄天物。

　現在范榮山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個壇子看著舊舊的，怪不得就算藥酒都比二兩平時釀的酒有一種醇厚香濃之感。

　抱著希望的看向大孫女:“陳釀還有嗎?”

　范竹靈看著眼前眼巴巴瞅自己的老爺子，心還是沒狠下來:“只能給您半小壇。”

　那就是還有?先有半小壇嘗嘗再說。

　“成。”

　痛快點頭，看到大孫女紋絲不動的坐著，試探性的問:“讓你哥跟你回去拿?”

　范竹靈瞥了自家爺爺一眼，無奈的歎了口氣:“哥、柳樹哥，你們跟我去搬來吧。”

　仨人去的，回來時范竹楊、范竹柳每人搬了兩壇，范竹靈自己抱了小半壇回來。

　今晚這陳釀酒范榮山喝了一口就上癮了，隻給倆兒子每人倒了一小杯，剩下的自己就拿起來不讓喝了。

　美其名曰等老酒友來了一起品嘗。

　他以前喝過的最好喝的陳釀是年輕逃難時在一戶嫁女兒的人家喝的女兒酒，一直念念不忘。

　現在找到了跟女兒酒媲美的酒了，可惜只有一點。

　在主屋坐了沒一會范竹靈就鑽進廚房去幫忙做飯了。

　晚上這頓飯做了五個菜，涼拌白菜芯、酸辣土豆絲、涼拌三絲、炒蘿卜條、白菜燉肉。

　男人一桌喝酒，女人小孩一桌吃飯。

　主食是雜面饅頭，用少許麵粉摻上棒子面、豆面、地瓜面、高粱面的任意一種面做成饅頭便稱之為雜面饅頭，或者幾者都摻一塊。

　口感有種甜澀感，反正不如純白面的饅頭好吃。

　今年這個年是范竹靈在家過的最後一個年，卻是李雲最難過的一個年，偶爾半夜醒了想起養了十八年的大女兒即將出嫁離家還會難受半天，這年范竹靈也沒有像往年一樣被李雲從床上揪起來責令她必須跟大家一樣參加集體勞動--即打掃衛生跟忙活年。

　過來人都知道這可能是她這輩子最舒服的幾天了，在娘家當閨女雖然也要乾活但比在婆家當媳婦要舒服無數倍。

　這是所有過來人的經驗之談。

　今年跟往年一樣從年三十到初一都在老宅吃飯。

　臨近過年李月被查出懷孕的事，讓范家幾位長輩都很開心。

　無論什麽年代，新生這個詞從古至今總能讓無論高官還是平民都真切的感到喜悅，都真心的期待他的到來。

　過年期間看著柳小花渾身喜氣洋洋的樣子，李雲羨慕的緊，可是這種事想想大兒子，覺得糟心。

　轉念一想年齡到了趕緊該娶得娶該嫁的嫁才是正理，當初信了大兒子的鬼話，看看現在人家柳樹，娶妻生子上大學一樣沒耽誤。

　年初二李雲帶著男人、孩子回了娘家。

　范老太太沒有閨女，從婚後李雲她們妯娌倆年年初二就能帶著男人、孩子回娘家。

　從娘家回來范家就徹底忙起來了，家裡要有人接待來上禮的街坊鄰居，這年頭街坊上禮都是按親進度隨個兩元、三元、五元，還有送禮物的:枕巾、臉盆、暖瓶、肥皂盒，自家織的粗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