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三兩來了。”
在小藥房裡忙完的范榮山剛進屋就看到倆孫女盤腿坐在自家炕上,倆孫女坐一起看著就賞心悅目,可惜大孫女還有三天就要出嫁。
“爺爺,您忙啥呢?”看著弄得滿手是土的老爺子,范竹菊好奇的開口問。
“我去翻了翻我那些盆,等開春就能種上藥草了。”范榮山在屋門後面的洗手盆裡洗著手向小孫女解釋。
“哦。”
對於這些范竹菊不感興趣,一聽到藥草倆字就興致缺缺。
看到興趣缺缺的小孫女,范榮山歎了口氣,這娃似(像)她爹,轉頭找隨自己的大孫女說話:“二兩,岐山草輔料湊齊了。”
聽到這話范竹靈還挺意外的:“您不是說還缺幾種南邊的草藥嗎?”
“你柳爺爺南邊的戰友給寄來了。”
“那您打算啥時候做?”
“明天吧?你明天來跟我一起。”
“幹啥就明天跟你一起?”
在范竹菊百無聊賴的聽他們祖孫談話時,范老太太正好端著菜跟窩窩頭進來,聽到范榮山最後一句話,有點疑惑。
“爺爺讓姐姐明天跟他一起做藥。”嘴快的范竹菊立馬把范榮山出賣了。
“”
范榮山有點心虛的看了看自家老婆子,在對方眼睛轉過來之前迅速把眼神撇開,不跟她對上。
“做什麽做!二兩不結婚啦?跟你做藥做的一身草藥味讓她怎麽嫁?”說完還狠狠瞪了那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的老頭一眼。
不知他又想做什麽妖,這麽多年來還跟年輕時似的,想一出是一出。現在回想起來也就大兒子出生之前他看著還比較老實,那時裝的憨厚老實樣把自己全家都騙過去了。
轉頭叮囑大孫女:“你別跟你爺爺瞎胡鬧,大後天就出嫁了,做的滿身藥味誰聞到會歡喜?”
“哦,好。”范竹靈隻得乖乖點頭,老爺子那已經快縮成受氣的鵪鶉了。
飯菜擺炕桌上,范老太太宣布開飯:“好了,先吃飯。”
因為范老太太的一頓大發雌威,飯桌上吃飯的三人還沉浸在老太太的余威中,乖乖閉嘴吃飯,以免開口說話再波及自身引來一頓教訓。
前所未有的安靜吃完一頓飯,范榮山吃完就縮進了自己的小藥房裡,還提了一個熱水瓶進去,大有不到天黑不出來的架勢,就在范竹靈也想尾隨進去時,被時刻關注祖孫倆動向的老太太輕而易舉的識破。
端著剩菜剩飯正打算往廚房走的老太太,看到大孫女動向時停下腳步:“二兩,你在這等我會,我一會跟你說點事。”
范竹菊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姐,奶奶不想讓你去找爺爺。”
“”我知道。
乖乖在屋裡等的范竹靈沒一會就把自家奶奶等來了。
范老太太把剩菜剩飯端去廚房放到櫃子裡,下頓還能吃,隻刷了幾雙筷子,所以很快。
進屋以後她脫鞋上炕,大有長談的架勢,范竹菊一看這架勢,嚇得趕緊下炕,穿鞋,告辭。
“奶,我回家看看她們忙的怎樣了。”
“去吧。”不在意的擺擺手,隨她去。
轉回頭看著大孫女,開口談人生:“二兩,結婚以後你們要勤儉才能過好日子,尤其是你,要體諒愛軍常年不在家,可不能埋怨”
范老太太一下午給范竹靈談人生,講做媳婦的過來人經驗,最後還回憶了一下自己年輕時。
她就隻點頭,不插話,一下午只會:“對,是,您說的有道理。”
一直等傍晚四點才放過她,擺手示意她可以回家了。
其實下半段完全是范老太太的講古,范竹靈聽得意猶未盡,老太太還講了一些范榮山年輕時那些不經大腦做的事,不靠譜程度讓人無法形容。
踏著傍晚的夕陽范竹靈慢悠悠的走出老宅。
她突發奇想的開始順著土街往跟家背道而馳的方向走。
她想在出嫁之前好好看看這個村子,她好像從來沒有仔細看過青山村。
正值傍晚,家家戶戶嫋嫋炊煙飄蕩在黃昏的村莊,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讓人有種安寧到想一直走下去的感覺,村子不大,走了不到二十分鍾就從村南到了村北,站在村裡往西看去是村後面霧蒙蒙的青雲山。
即將要離開這個她生活了四年多的村莊,她會在後天嫁到柳樹村,而在柳樹村最多生活兩個月就會又轉戰k省中醫大學習,接下來幾年她又將會在k省大學裡渡過。
就像一個旅人沒有目的地一樣,她自己也不知大學畢業以後的幾十年將在哪渡過,但她有人生理想的目的地,那就夠了。
從村北走到村子最西邊,開始往回走。
就這樣又忙忙碌碌的過去一天,就到了初七這天。
初七這天算是范家最忙的一天,開酒席只在范竹靈家肯定盛不開,另外又分到范耀民家三桌,老宅兩桌。
范竹柳當時娶媳婦時其實比現在還忙,但那時長輩們為了讓幾個打算考大學的孩子認真複習,壓根就沒用到他們。
等范竹靈結婚前的酒席,他們才深刻體會到什麽叫忙的站不住腳、陀螺一樣。
辦酒席這天范家還特意支了一張桌子,找來了村裡會寫字人品好的在桌後坐鎮,等有沒上禮的人家來上禮,好給人家記下來,這都是人情帳,絲毫不得馬虎。
酒席這天范耀宗穿梭於各個開席的桌子之間,跟人家來坐席的人客氣幾句,喝杯酒。李雲則要把來吃酒席的親戚妥帖的安頓好,不能讓人家挑出毛病,說她們家不會辦事。
在鄉下名聲不好會影響家裡孩子找對象,所以除了那種潑皮無賴,大家都還是要臉面,在意名聲。
初七忙碌到讓人恨不得生出四雙手八條腿的一天終於過去。
到了晚上李雲把范竹靈拉到屋裡塞給了她二百塊錢外加一本看著很古老的避火圖。
錢是男方那邊給的彩禮錢,本來說要八十,但那邊給了一百二,李雲一分沒留的都給了大閨女,還給添補上八十。
拿著錢,范竹靈有點驚訝:“怎麽這麽多?”
“柳家給了一百二,我給你添了八十湊個整,明年你上學也不知要交多少錢,不夠的話記得回來說。”說到這李雲頓了一下,還是把那件事說了出來:“年前我讓你爹把那顆小一點的人參賣了,賣了三百。”
不用想也知父母為何把人參賣出去,無非就是怕上大學花很多錢,怕到時錢不夠把兄妹倆給耽誤了。
其實上大學應該不用花錢。
范竹靈張張嘴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來,雖說現在這個年代跟上輩子的華夏有很多相似之處,但細想一下差別也很大,比如:比上輩早一年高考,中西醫分庭抗禮等等一系列。
就怕話說出來跟華夏不同。
而要是真不要錢那自己怎麽解釋知道這件事呢?畢竟念小學、初中、高中都要錢,在他們心中這大學要的錢肯定只會隻多不少。
初七夜裡李雲睡了兩個小時就醒了,而范耀宗則壓根沒睡著。
兩人在炕上開始憶當年。
黑夜容易讓人暴露出內心的柔軟,而范耀宗的柔軟全都跟家裡幾個女人有關。
“二兩出生時的畫面還近在眼前呢,怎麽轉眼就長大到要嫁人了呢?”
“我也覺得她長得太快了,轉眼間就十八了。”李雲靠在范耀宗懷裡感慨。
各自說完一句話就靠在一起陷入了沉默。
過了很長時間。
“鐺鐺鐺鐺”外間主屋的座鍾響了四聲。
凌晨四點到了。
而距離女兒出嫁還有不到三個小時。
“起吧?”李雲問。
“嗯,估計也快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