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們家簡直撞大運了。

　回頭得讓爺爺好好謝謝堂爺爺給她大哥介紹的大嫂。

　“我大學報的是中醫大。”范竹靈頓了一下:“你現在學習怎樣?明年升高中?”

　“恩，爺爺說現在可以考大學了，讓我好好念，說我要是能考上大學就讓我去讀。”說到這，卻垂下了眼簾，遮掩住了眼裡的光:“不過我想去考中專。”

　聽到柳愛紅這話，范竹靈意外的看向她:“怎麽想念中專?念高中考大學不是更好嗎?”

　“中專挺好的啊，能早早念完出來當工人。”

　話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剛抬起的頭也順勢低下了，雙手捏著自己的衣角在那揪啊揪，像是想研究出一朵花出來。

　看到小姑子的表現，范竹靈反應過來，可能是柳愛紅怕念高中跟大學花錢太多，現在村裡學習好的孩子，首先想的卻不是學習好不好，而是有沒有錢交學費。

　青山村裡跟范竹靈差不多歲數的男孩女孩，都隻草草念了一個小學就不念了，念初中時只有少少幾人，等高中後她那一級，村裡就只有她跟范竹榆在念。

　大部分人不念的原因是因為父母不重視教育，孩子學習差。少部分是家裡窮。

　還有的是家裡大人為了讓她們在家幫忙照顧弟弟、妹妹，做家務，甚至小學都沒讓讀，遭受這種待遇的大多是家裡的女孩子，有些家庭重男輕女的厲害，就算家裡再苦再累，卻還是會咬牙讓男孩子上幾年學，至少要讓他們會識字算數，而女孩就不一定會有這種待遇。

　今年不止高考恢復，中專也恢復了，現在初中念完就可以考中專，不過中專分數線比高中還高，唯一的好處就是念兩年中專就可以分配工作，去當工人。

　中專成為了時下最熱門跳出農門的選擇，父母的期盼跟家庭的窘迫讓那些學習成績拔尖的同學只能選擇中專。

　“我們聽一會收音機?”抬頭看到八仙桌上的收音機，范竹靈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

　“恩?可以嗎?”

　聽大嫂說要聽收音機，柳愛紅先抬頭看了看范竹靈，又看向八仙桌上擺著的那台新的收音機身上。

　昨天柳家派人去青山村把范竹靈的嫁妝拉來時，這台收音機轟動一時，剛拉來後大家還特意來看了一眼新收音機。

　柳樹村有收音機的只有五六戶人家，別人聽說柳愛軍的新媳婦陪嫁是台收音機時，都來湊熱鬧似得圍觀過。有些嬸子大娘還不解為啥買台收音機?

　比起收音機顯然縫紉機更受女人的歡迎，而自行車更是受男女老少所有人的歡迎。

　“可以，裡面有電池。”范竹靈點點頭，站起身，往前欠了欠身子把收音機從八仙桌裡面拿到邊上。

　低頭擺弄了會兒，找到開關調好聲音，收到的是s市的台，坐下聽收音機裡的報道:“敬愛的人民群眾，大家上午好，現在是s市時間十點整，下面為您播報一條消息”

　新聞。

　外面熱鬧的聲音，掩蓋住了新房裡不算高的收音機的聲。

　柳愛紅坐在八仙椅上，腰板挺直，雙腳並攏，雙手放在膝蓋上，認真聽著收音機裡的新聞報道。

　眉頭隨著收音機裡的新聞報道時松時蹙，范竹靈認真觀察了一會兒，覺得小姑子的面部表情還挺豐富，比她哥看著好玩多了。

　“愛紅，快十一點了，讓你嫂子準備一下，一會舉行儀式。”

　從屋門口簾子裡探進來一個中年婦女的頭，提醒完柳愛紅，看到范竹靈看她，笑了笑就把頭撤回去了。

　聽到八堂嬸的提醒柳愛紅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

　“啊！嫂子，聽收音機把時間都忘了，這先關了吧?一會你還要出去跟我哥拜堂呢。”

　跟范竹靈說完話，柳愛紅心裡那股鬱悶勁不提也罷，自己是被大哥委派來陪著嫂子解悶的，結果成了嫂子開收音機給自己解悶。

　“不聽了?”

　范竹靈笑眯眯的看著臉色變換多端的小姑子，雖然臉有點黑，但也不是沒救，夏天時偶爾看到小姑娘腿還是不黑的。

　“不聽了，快到點了。”柳愛紅使勁搖了搖頭，表示收音機真的可以關了。

　正起身要關收音機時，從裡面傳來報點聲:“現在是s市時間上午十一點整”

　外面哄鬧聲由遠及近，范竹靈剛抬手把收音機關上，門簾子就被徹底掀了開來，打鬧嬉笑聲一下子衝到在屋子裡的兩人的耳朵裡。

　她跟小姑子循聲望去，只見柳愛軍站在屋門口，手掀開簾子後，卻一直提著簾子，人沒進來。

　范竹靈看到即將跟自己成婚的男人手提著簾子，站在屋門口，不進來也不出去，不由出聲詢問。

　“怎麽了?”

　“沒事，快到點了，我來提醒一聲。”

　“哦，我知道，剛剛一個嬸子來說過。”

　“嗯，那你出來吧。”

　“現在?”

　“嗯。”

　柳愛紅在一邊，有眼色的把自己上午端進來的搪瓷茶缸跟乾果收拾了一下，默默的放托盤裡又端出去了，全程沉默不語。

　最後就剩兩人，一個在門口掀著簾子等自己的新媳婦走過去，一個在炕邊站著看著對方的眼睛，不知想透過眼睛看到什麽。

　在對上柳愛軍的眼睛時，范竹靈看清了他眼裡倒映著的自己，看著他眼裡的自己，前塵往事在一一在自己眼前掠過，前世時跟奶奶在一起的溫馨時光， 在自己十八歲那年戛然而止。後十年是自己一個人的十年，索然無味。最後意外去世來到這具剛沒了主人的身體裡，生活四年，直到現在嫁人，最後目光定格在門口的男人身上。

　反正沒什麽比一個人緊閉心扉、漫無目的的生活十年更糟糕的事了，不妨試試新的生活。

　想通只需瞬間，她的臉上就掛起了溫馨平和到能包容一切的笑，給了柳愛軍一種這才是真正的范竹靈的感覺，以前見過的那些淡笑、巧笑、眯眼笑不足以為之稱道。

　看著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人，柳愛軍眯了眯眼，沒有表露出任何表情，但就是給了范竹靈一種自己被危險動物盯上脖子的涼颼颼之感。

　疑惑的看向面前的柳愛軍。

　在對方眼睛看過來的瞬間，柳愛軍垂下了眼簾，把眼裡的一切情緒整理好才又重新抬起頭，抬頭時人已經來到距離他一米遠的地方。

　“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