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愛軍醒來的時候是在第五天夜裡。

身上的傷口癢的他難受，勉強睜開眼發現屋子裡漆黑一片，有零星月光從窗邊照射進來，周遭除了蟋蟀的叫聲安靜異常。

近兩天他意識都在半睡半醒之間，睜不開眼，偶爾卻能聽到李大山跟二兩講話。

自從上次李大山勸范竹靈去休息未果，王守振讓人又搬了張床進來。

唯恐躺床上還沒醒來，照顧人的先倒下了。

雖說有床能睡，可受傷的男人不醒范竹靈睡也睡得不安穩，隔兩個小時總會醒一次，然後起床去看柳愛軍怎樣，看完放心了她會再躺回去睡。

周而複始。

到了該醒的時間，她夢遊似的起身，摸黑穿上鞋走到病床前伸手摸了摸躺床上人的額頭，又探了探鼻息，一切正常她才放心。

打算趁著天還沒亮再睡一覺。

躺床上的柳愛軍滿頭黑線。

摸額頭還能解釋為受傷怕他發燒，可探鼻息?是怕他半夜死了嗎?

“......二兩?”

夜半三更，突然被人喚名字，正常人肯定會被嚇死。

不過范竹靈最近嚴重缺乏睡眠，腦袋混混沌沌，此時聽到有人喊她只是頗為平淡的“嗯?”了一聲。

過了大概十秒才反應過來屋子裡除了她跟柳愛軍兩個能呼吸會說話的沒別人。

那.....剛剛叫她的是???

慢慢轉身，漆黑一片，躺床上的男人看不清到底睜沒睜眼。

“柳愛軍?”她試探性的叫他。

柳愛軍嗯了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五天。”說著話三步兩並二走到門口拉開燈，又麻溜走回床邊，看到柳愛軍真的睜開眼，她才松口氣。

不是夢。

第二天，柳愛軍醒來的消息像插了翅膀的鳥一樣，飛往了各處。

整個前線關注他動向的戰士們都知道了這件事。

訪客除了王守振跟李大山倒沒來多少。

主要是前線仗還沒打完，那些戰友們想來也來不了。

自從柳愛軍醒了以後李大山最近像長在了醫院一樣，早上六點早早來，晚上八點很晚才回。

他的傷沒好，還不能上戰場。

待在後方又沒他什麽事，天天來醫院找熟人嘮嗑，就算熟人不怎麽搭理他，他也樂此不疲。

“照顧你這幾天都弟妹熬瘦了一圈，讓去休息她也不去。”趁范竹靈不在，李大山坐在柳愛軍的病床旁邊對著床上半躺半靠的男人，大力讚頌他媳婦最近幾天的表現，說著他還用下巴點了點窗邊那張單人小床:“喏，那張床還是團長看不下去特意找人加的。”

李大山的話讓柳愛軍聽得直皺眉，本來他醒來看到自己媳婦半尖的下巴已經夠懊惱的了。

得，還有人嫌不夠似的給他火上澆油。

“對了。”人家不搭理，李大山也不嫌無趣，說了半天又換了個話題:“南邊那傳來消息，說死了五個。”頓了下，他挑了下眉繼續道:“一挑五?”

南邊是部隊戰士對敵方的稱呼。

對這事柳愛軍倒沒避:“剛開始我在暗處弄死兩個，另外那三個只是把他們弄成了重傷。”

當時他也重傷了，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殺他們了。

回來接應的隊友參軍年數不太長，看到他那樣只顧著把他趕緊救走，根本沒考慮過敵人是不是都死了。

“死的那五個人中有個旅長。”李大山說:“不過這消息還沒往外公布出來。”

只有上層幾個領導知道，他之所以能知道還是上次王守振無意中說吐露(lou)了嘴。

柳愛軍:“死的那旅長我沒來的及殺，

頂多算重傷。”如果對方援助及時，壓根不會都死。

“......”沉默了會李大山感歎:“看這樣他們上層爭鬥挺激烈啊。”

如果忽略他那止不住想上揚的嘴角的話，說不定會覺得他那是替敵方遺憾。

吱嘎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屋裡的兩人順著聲音看向門口。

只見范竹靈用破布端著還在冒熱氣的粗瓷砂鍋兩耳走進來。

李大山起身上前兩步，接過那個飄著香味的砂鍋，笑著調侃道:“弟妹你這是午飯還是晚飯?”

進屋范竹靈眼睛先是落在躺靠在病床上的柳愛軍身上三秒，跟他碰了下眼神才淡淡道:“下午茶。”

“老二可被你養胖不少，認識他這麽多年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他臉能圓起來。”

“......”只要不是體質特殊，天天被湯湯水水的補擱誰誰都臉都能圓起來。

“說的就跟你臉沒圓起來一樣。”跟在范竹靈身後端著碗筷進來的王三江看李大山端著砂鍋回頭，他挑眉問:“還能不能扛動槍啊你。”

看體型至少得沉了二十斤不止吧。

“老三你來作甚?”不過腦的問完李大山才反應過來剛剛王三江的問話，不服氣的道:“總比你強。”

至少他是天天在部隊訓練的人，哪像他似的，到處亂晃蕩。

避開了他的第一個問題，王三江順口發出邀請:“有時間比比。”

王三江把碗筷放到角落裡的小桌子上，趁范竹靈盛湯期間，他走到病床前，打量了柳愛軍的傷口半天，嘖了聲才說:“能不能行啊你，去救個人都能傷成這樣。”說到這他頓了下，異想天開的調侃:“是不是我不在你們不好好訓練身手退步了。”

“瘋了吧你，當初你在也沒頂多大用。”不等柳愛軍說話李大山已經開了口，順便嘲笑他:“哪次不是我跟老二練，你只在旁邊動嘴皮子。”

喊加油。

喊倒是給他喊，還不如不喊。

王三江:“......”年少輕狂的羞恥事現在被拿出來一說，讓人絲毫懷念不起來。

“對了，自從老二受傷你爹已經念叨你百八十遍了。”仿佛揭王三江老底揭的不夠似的，李大山又補一刀。

王三江:“......”

已經預想到他爹念叨的他那些話，指定不是什麽好話。

無非是“小兔崽子浪費我時間浪費我精力”“男大不中留”“我要跟那兔崽子登報斷絕父子關系。”

後面那個他最多想想，目前還實現不了，有生之年估計都實現不了。

“先喝碗湯再說。”趁他們說話間湯被范竹靈盛好整齊的擺放在桌子上，還不忘問王三江:“老三你午飯吃沒吃?”

半砂鍋盛了四大碗，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