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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鎧》141 出獄
突然聽到對方這麽說,孟聚心中狂喜,立即知道,事情出現了變化。

 “你是誰?”

 孟聚很沒禮貌地喝問,在場軍官都是臉上變色,幾個人就要來教訓這個不知高低分寸的小軍官,卻被那男子擺手阻止了。

 “初次見面,幸會。我是白無沙。”

 孟聚震撼得愣住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幾把火把劈啪地燃燒著,照耀著眼前的男子。他長得好看,淡淡的秀眉,蒼白的膚色,深邃的眼睛,筆挺而秀氣的鼻子。在他唇邊有一道深深的笑紋,這讓他看起來總想在笑,讓人一見便覺得友善又和藹。

 這樣一個俊秀又憔悴的男子。竟是傳說中恐怖又神通廣大的東陵衛總鎮白無沙?

 “孟督察,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出去吧。”

 外面正在下著雪,無聲漂著的雪花,紛紛揚揚。被白茫茫大雪覆蓋的山麓、叢林和密密麻麻的建築群。都一下呈現在孟聚面前。在灰白的視野中,兩隻夕鳥飛過天空,變成兩個黑點飛遠了。

 雪光刺眼,剛剛從漆黑的牢獄裡出來,孟聚的眼睛微微刺痛。但他還是堅持睜大了眼睛,貪婪地注視著遼闊的天空和皚皚的大地,呼吸者那散發清新樹林氣息的空氣,心中愉悅無限。

 只有曾經失去的人,才知道自由和生命的可貴。

 “今年好大的雪,北疆那邊,怕是雪更大吧?”

 在孟聚望風景的時候,白無沙就在一旁靜靜地等候著,到這時才說話。對於這個年輕人近乎魯莽的行為,他表現出了難得的寬容。

 孟聚突然記起,自己身邊還有東陵衛的大波士。他轉過真來,躬身道歉:“總鎮大人,卑職失禮了。”

 白無沙微笑著搖頭:“該說失禮的人是我。孟督察,我久聞你的大名了,但沒想到我們會這樣見面。這幾天,孟督察你受委屈了,先去休息吧,回頭我們詳談。”

 他拍拍孟聚的肩膀,轉身走向一輛寬大的馬車,軍官們恭送他上了馬車,馬車駛動,消失在茫茫的雪幕中。

 東陵衛的總鎮驚鴻一現,從黑牢裡接出自己然後又匆匆消失了,這讓孟聚感覺像在做夢一般。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白無沙馬車消失的方向,回不過神來。

 白無沙一走,軍官們也紛紛散去。路過孟聚時,他們都投以熱情友好的笑臉,有人還停下來跟孟聚攀談兩句,態度很客氣。

 聽對方自報身份,起碼都是督察級以上的人物,其中還有幾個鎮督或是同知鎮督。

 放在以前,驟然見到這樣的大人物,孟聚還不得恭恭敬敬給人行李請安。但現在,可能是因為白無沙的衝擊太強烈了,對以前眼中的大人物,孟聚已經失去了敬畏感,只是含含糊糊地應對著。

 好在大家都知道他是剛從黑牢裡被放出來的,狂喜之下精神恍惚,眾人能夠理解,倒也沒人怪罪他,說了些“恭喜昭雪”、“好好休息,保重身體”之類的客套話就紛紛散去了。

 這是,有人跟孟聚打招呼:“孟督察,恭喜你了。”

 “啊,謝謝,閣下是……”

 打量著眼前的人,孟聚陡然臉上變色:眼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南木鶴。(這裡不全,猜的)

 正是因為在與南木鶴談話時,自己被內情署誘捕了——雖說未必是他的主意,但無論如何,對這個人,孟聚實在沒什麽好感。

 像是沒有看到孟聚臉上的厭惡。南木鶴泰然自若:“孟督察,你剛出來。怕是有點累吧?我帶你去個地方梳洗歇息一下,你好好休息。”

 孟聚淡淡地“嗯”了一聲,確實沒說話。

 南木鶴微笑,心想這位孟督察還真是單純,他還沒學會掩藏自己的心事。

 逮捕孟聚,這是一次公務行為。並非是某人的意志決定。接到情報,按程序必須這樣做。事實上,南木鶴已在自己的能力范疇內給孟聚不少關照了,比如嚴禁給孟聚行刑——但這些,他並沒有跟孟聚解釋。他只是笑笑,說:“孟督察,跟我上車吧。”

 一輛馬車將孟聚帶到了陵署西區的一棟小宅院,兩個青衣的奴仆在門口迎接了他們

 南木鶴領著孟聚進去,領著他介紹宅院的情況。這宅子表面很平常,但進去才能感覺到它的豪華——不是那種鑲金嵌銀的暴發戶式的顯露,而是一種很清雅很內斂的奢靡。

 院落間,臘梅的枝條婀娜舒展。窗明幾淨的書齋,一式紅檀木的家具。牆壁上懸掛著前朝畫聖沈寬的字畫、文案上擱著名貴的台州玉硯。散發著清香的雲山墨、檀木筆筒裡還裝著沒開封的名貴狼更/新/超/快16毫小筆,書架上琳琅滿目,擺滿了孟聚聞名已久卻一直不得見的各種孤本珍品書。他看得眼睛發亮,又是驚訝又是歡喜:這樣的書房,分明是天下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天堂了!

 看著孟聚臉上的歡喜表情,南木鶴淡淡一笑:“聽說孟督察是讀書人,中過秀才的,我們為您選了(看不清,猜的)這套宅院——不知可合您的心意?

 “很滿意,有勞南木大人費心了。”

 “呵呵,那就好。孟督察你在洛京逗留期間,這個崽子您都可以用的,這是這裡的管家忠叔。孟督察,今晚你現在這邊歇息。缺什麽,隻管跟忠叔他們說就是。我就先告辭回去了。”

 再送南木鶴出去的時候,孟聚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南木大人,有件事,卑職也不知道該問不該問:這次卑職入獄,到底是誰在……”

 “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了,孟督察。”

 南木鶴輕聲打斷他:“你被關在黑牢裡十幾天,受了委屈,心裡有怨恨,這很正常,總署也理解,自然會有所補償。但,身為東陵衛軍官,經受住內部審查,接受上級的考驗,這本身就是我們應盡的義務;而考驗下屬軍官的忠誠,這也是總署的職責,對此,你不該有什麽抱怨的。”

 “是,卑職不敢有怨言。不過南木鶴大人,請問總署下一步對我有些什麽安排?”

 這種問題,樹下本不該直接向上官提出的。南木鶴猶豫了下,心想這家夥受了大苦,不妨給他透露點:“孟督察,那日你也該聽出來了。總署本是想讓你單人東平的同知鎮督,但後來出了點變故——孟督察你也不必擔心,總署已經查明,你完全是清白的——對於你這樣的有功人才,總署無論如何都會提拔重用的。當然,孟督察你自己有些什麽要求,也可以提出來,只要條件允許,總署也會加以考慮。”

 “這樣的話,卑職有個小請求。”

 “嗯?孟督察但說無妨。”

 “卑職請求從東陵衛退役——卑職希望能辭職,現在就走。”

 這次的黑牢事件,著實給孟聚一個深刻的教訓。莫名其妙地被抓進去,又莫名其妙地被放出來。對事情的前因後果,他都是一無所知。

 但唯有一件事,他是確定的:東陵衛總署懷疑到了自己身上。

 懷疑就像種下一顆種子,遲早會生根發芽的。總署已經開始猜疑自己,有心人以後會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這次運氣好,總署沒有抓到自己的證據被放了出來,萬一下次沒這麽好的運氣了,那可怎麽辦?

 當上一省的同知鎮督是很爽。但在生死邊緣走了一趟,孟聚卻是著實嚇壞了,這種朝不保夕、命懸人手的感覺著實讓他心裡發寒。

 他已經打算好了,辭職以後,立馬卷包袱帶著銀兩跑路會南唐去,讓白無沙追都追不及,放跑了自己這條大魚,讓他跺地後悔去吧!

 南木鶴聞言一驚,他歎氣道:“孟督察,看來你還是對總署有怨恨啊!”

 孟聚板著臉:“卑職並無怨恨,只是因為在打仗時受過傷,如今傷病交加,是在無法堅持工作,不得不請求辭職。”

 南木鶴深深望著孟聚一陣,心頭感慨。

 葉迦南厚待此人,他以忠誠回報,至死不改;總署猜疑他,他立即就要走人——這是真正的國士啊。在如今這個道德淪喪的年代,這種錚錚鐵骨的風格已經很少見了。

 對待這種人,只能跟他講交情,講人情和面子,不能談論家園大義的。南木鶴很後悔,當當初白無沙下令抓捕時,自己該勸阻一下的。現在,眼看著一個難得的人才就要離東陵衛而去了,也不知他會投入邊軍還是葉家的懷抱,南木鶴很是不甘。

 “孟督察, 你剛剛出來,想事情還不是很清楚,還是不要倉促下決定吧?”

 看著孟聚還要再說,南木鶴擺擺手:“好好休息一晚,輕松一下。明天我過來接你去見白總鎮——白總鎮親自接你出來,這麽給你面子,你不見一下他就走,這不好吧?與總鎮談過以後,你再決定去留吧,好不好?”

 南木鶴的姿態放得很低,幾乎是在哀求了,孟聚隻好點頭:“全憑南木大人安排了。”

 南木鶴松了口氣。他很親熱地攬著孟聚肩頭,老友般眨著眼:“孟督察,告訴你個事:你在宅院裡的花銷,都是總署報帳的,是朝廷的錢,你不用幫我們省。反正,你想什麽都可以跟忠叔說,他知更/新/超/快16道怎麽安排的——有些洛京的風情,邊塞可是未必見識得到啊!”

 南木鶴說得很隱晦,但他曖昧的笑可是一點不隱晦。同為男人,孟聚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只能尷尬的地笑笑:“南木大人說笑了。”

 “呵呵,今晚休息,放松一下,明天中午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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