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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客氣道:“豈敢,豈敢。-”,但藍正按著他坐下怎麽推辭。
他打量著這個房間,比起上次的包廂來,這個房間更寬闊,布置擺設也更加豪華,紅色的地毯,黑檀木的圓餐桌椅,銀燭台,牆上掛著幾幅工筆的侍女畫,房間裝飾典雅中顯出一股雍容堂皇的貴氣來。
看到孟聚四處打量,藍正笑道:“那幾幅字畫都是真的,孟副若有興趣,不妨好好鑒賞下。若有興趣,我跟這裡的杜老板說聲便是。”
“呵呵,我對書畫一道只是外行,就不必暴殄天物了。藍長官。。。”
“唉,這裡也沒外人,你我之間,就不必再叫長官了。孟副倘若不嫌棄,不妨叫我藍老哥或宇正兄好了,宇正是我的字。”
“這樣,那卑職就:_越了,宇正兄。”
“好說,好說,孟老弟。”
兩人聊了一陣,藍正才隱點到正題:“孟老弟以前是刑案出身的,想來對靖安城中的江湖人物多少知道一些吧?”
“江湖人物?”孟微微皺眉,藍正所謂的江湖人物就是幫派頭目,他隱隱猜到藍正今晚邀約的目的,沉吟道:“我聽過一些,但畢竟到這裡的時間還短,對情況還不是很熟悉。”
“況不熟不要緊,就是不知孟老弟對這些人是怎麽看的?哦,今晚我們不是不是公務,是兄弟間私下的閑聊而已。孟老弟有什麽話隻管放心說好了。”
孟沉吟一下。說:“宇正兄。俠以武犯禁。梟雄往往每從豪傑出。大魏朝歷來嚴禁民間結社。以免此輩勾結人心。登高一呼聚嘯鄉裡謂豪傑之輩往往是為官府大忌。。。”一邊說著。他很留意地觀察著藍正地表情。後雖然還在笑。但眉宇間已經蒙了一層陰霾。
他話語一轉:“上面說地是朝廷地態度。既然宇正兄弟垂詢在下倒覺得。當今之世。朝廷威刑並重人碌碌。倒也不必太在意這些東西。想當初秦家內蓄私兵。外結豪傑。聲勢極盛。也算是靖安城裡數得上地大族了。結果如何?葉鎮督一聲喝令。秦家三代人百來年地根基。一夜之間便被連根拔除羽死地死。逃地逃。全無抗力。
所以。所謂江幫派。看似名聲赫赫。聲勢浩大。在下看來。無非權貴地走狗犬馬罷了。有用則留其存是無用。兩名吏胥執一紙捕文則可令其束手就縛——這是在下地一點淺見。不知宇正兄覺得如何?”
藍正微微蹙眉。象是孟聚地說法並不是很合他地意。但他還是笑道:“孟老弟見識精辟獨到哥甚是佩服!來。先喝一杯。”
兩人飲完藍正才說到正題:“雖然孟老弟說他們是走狗之輩。但走狗犬馬也有走狗地用處。江湖人物就如那雨後菜完又來。殺之不絕之不滅——孟老弟。江湖是殺不絕地。留下一批聽話地以供吾輩驅使。總比要我們經常出去鋤草來得好吧?何況。這些雞鳴狗盜之輩。有時也能做一些我們不方便做地事。江湖上整日打打殺殺地。看起來也太亂。”
“宇正兄所言甚是。”
“孟老弟你也知道,這幾年我執掌靖安陵衛,結識了一些三流九教的朋友。他們很景仰孟老弟你,只是無人引見,不敢貿然自薦。這些人,雖然不是官府中人,但在靖安城都是很有辦法的,堪稱神通廣大。倘若孟老弟結識了他們,以後執掌靖安陵衛,辦事會方便不少——”
見孟聚沉吟不語,藍正歎氣:“孟老弟,你也是明白人。說白了吧,這些人就是黑道人物,也就是坊間所謂的‘大豪’了。眼看著我要走了,他們一個個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新長官拿他們開刀,終日向我哀求。
這些年,他們鞍前馬後,也幫我做了不少事,靖安城能這麽平靜,也不光是我們東陵衛一家的功勞。大家賓主一場,我也不願他們落個沒下場,所以就厚著臉皮引薦一下——至於肯不肯接納,那要看孟老弟你自己定了,他們自己的命,怪不得誰。”
藍正說得夠坦白,孟聚釋容了,他笑說:“既然是宇正兄的朋友,想必都是豪氣肝膽的好兄弟,那還有什麽好說的?能結識各位大賢,該是我的榮幸才對,那就有勞宇正兄引薦了。”
見孟聚肯松口,藍正開顏笑了,他拍拍巴掌,候在門外的侍女進來應道:“客官?”
“把人字號的幾位客人都帶過來吧。”
侍應聲而出。孟聚注意到,藍正說的是“帶他們過來”,而不是“請他們過來”——看來,雖然口口聲聲“朋友”,但藍正心中,這些人大概也只能算是“犬馬走狗”而已。
房間的門打開了,高矮不一的幾個漢子魚貫而入,在孟聚和藍正面前站在一排,躬身道:“藍大人好,孟大人好!小的給二位大人請安了。
”
方才單獨對著孟聚時,藍正笑容可掬,甚是和藹,象個知天命的富家翁。但面對著眾人,他板著臉,神情甚是倨傲。
他愛理不理地嗯了一聲,也不招呼他們坐下,自顧和孟聚說著:“孟老弟,要說天香樓的招牌菜,那還是霍師傅做出的最有味道。今晚我已經交代了老杜,讓他一定給我們安排霍師傅親自掌杓,莫讓那些學徒打了我們。聽說天香樓還有個當紅的歌姬跳舞跳得很好看,叫歐什麽來著?”
“歐陽青青!”有人陪著笑出聲道:“兩位大人若有興趣,小的安排她給我們伴舞如何?”
孟聚轉頭看去,看到說話的人也是熟人,卻是上次見過面的靖安城大豪朱全有。因為剛才他低著頭,孟聚竟一時沒認出他來。
藍正濃眉一豎,手中的熱茶照臉便潑了過去:“豬拱,我和孟長官說話,有你插話的份嗎?要誰跳舞,還要你多事管?沒規矩!”
被滾燙的濃茶潑了一臉全有慘叫一聲原地跳了起來,濕漉漉的茶葉掛在他鼻梁上,看上去十分滑稽。
抹了一臉茶水,他卻依然陪著笑:“是是多嘴了,藍長官教導得是,孟長官莫怪臭嘴,該打,該打!”
孟聚有點看不下去了,他插話道:“藍長官何必這麽衝動呢?朱掌櫃也是一片好意而已——店家,快拿毛巾來,幫朱掌櫃擦擦臉。朱掌櫃,好久不見
見孟聚還認得自己,朱全有喜笑顏開上的刀疤也扭成了一團。他對著孟聚深深一躬:“孟長官,俺老朱是個粗人,不懂禮貌,您莫怪。上次見過一面,小的就一直想,孟長官這般的人品風流,將來必定前途無量,如今一看然想得沒錯!
孟長官,小的祝您鵬程萬裡,將來出閣入相,當個大將軍!”
“呵呵,倘若真有那一天就依仗朱掌櫃吉言了。朱掌櫃,坐下聊吧不必站著了。”
朱全有望了一眼藍正,藍正哼一聲:“孟長官讓你坐你就坐好了。”
朱全有小心翼坐下,半個屁股靠在椅子上藍正和孟聚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雖然頭上還有濕漉漉的茶水,但豬拱斜眼望了一下其余幾人,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來,仿佛這樣他就比他們高上了一等了。
被豬拱鬧了一下,藍正仿這才看到眼前的幾個人,他乾咳一聲:“孟長官,給你介紹幾個人吧。這個朱全有,你見過的了,綽號豬拱,收保護費、養地痞打手,什麽都乾;
這個羅志力,靖安城裡做羊皮和賣私鹽的,順便在城外還養一群馬匪,匪號大腳羅;
個叫阿七,開酒樓的,匪號湯面七,靖安城裡的小偷都歸他管,孟副你以後丟東西找他準沒錯;
那穿長衫男的,是狼幫的頭——黑手鬼,最近還在跟豬拱搶地盤開仗嗎?”
被喚作“黑手鬼”的漢子約莫四十來歲,:色黝黑粗糙,凶狠的三角眼,手腳粗大,臉上頗有風霜之色,一眼便知是出身底層。雖然他穿著一身嶄新的文人長衫,衣裳的料子和剪裁手藝都很不錯,但不知為何,穿在他身上卻怎麽看怎麽別扭,像塊抹布一樣。
房間裡也不很熱,但不知為何,黑手鬼卻是滿面油汗,他一邊擦汗一邊賠笑說:“藍長官說笑了。小的聽您教導,一直安分守己,怎可能去幹打架搶地盤那種事呢——豬拱,你說是吧?”
豬拱也站了起來,連連點頭:“是是,我和黑手是好朋友呢!”
兩個“好朋友”親熱地挽手攀肩,對藍正和孟聚笑得象白癡一般,只差沒流口水了。
藍正哼了一聲:“我不管你們兩個平時有什麽恩怨,但現在是非常時期,誰若敢在這時候鬧事的,我就收拾誰!都聽清楚了嗎?”
“是,都清楚了。”
“黑手,昨晚在東街砸人搶錢的是你的人嗎?”
黑手鬼一震,他抬頭哀求說:“藍大人,他是新加進來的,不懂規矩,我已經揍了他,讓他去賠人家錢了,搶的東西也送回去了。。。”
“交人,讓他明早去陵署投案。”
藍正打斷說,語氣卻是不容置的。
黑手低聲應了一聲:“是。”卻是再不敢出聲分辨。
“還有,大腳,讓你的手下最近安分點,乾活時長點眼睛。在你的地盤上,若是軍需車隊出了問題。。。。。。”
“不敢不敢,藍長官,小的萬萬不敢動官府的車隊。”
“我管是不是你做的!反正你的地盤上,官府的車隊哪怕掉了一根毛我都要找你!你自己回去,把地盤上那些不規矩的外來戶給清理一下,省得要我派陵署直屬隊過去清剿—你該明白,倘若真到了那種地步,官匪不相容,那時也顧不得那麽多,隻好玉石俱焚了。”
大腳羅猶豫下,咬著牙說:“藍長官放心,回去我就帶隊把他們給滅了!”
豬拱、湯面七、大腳羅、黑手鬼,在外面,孟聚也聽過這幾個人的名字,知道他們都是靖安城裡跺腳動一動的黑道大豪,上次在酒館見過的鍾哥只是湯面七的一個手下而已,就儼然就是街巷中無人敢招惹的頭面人物了——但現在,在藍正面前,這些黑道大豪們就如奴仆一般,連個座位都沒有,大氣不敢喘。
操控黑白兩道,片言隻語斷人生死,藍正權柄之重,威嚴之盛,若非親眼所見,孟聚實在無法想象。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東陵衛總管”這個身份的分量。想到自己即將接任如此重要的職務,他不禁周身一陣燥熱,口乾舌燥。
藍正指著孟聚說:“這位便是孟長官,你們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面,過來見個禮吧。”
四個黑道頭目聞聲跪下,恭恭敬敬地對孟聚磕頭:“小的參見孟長官。”
驟然受如此重禮,孟聚下意識地想站起扶起他們,但藍正對他使個眼色,孟聚一愣,終於還是坐定,安然受了這個大禮,卻是渾身不自在。
“你們大概也猜到了,以後,我這個攤子遲早要交給孟長官接手的,你們幾個,將來就要靠孟長官混飯了。
跟我這個老兵痞不同,孟長官是讀書良家子出身,立身正,品德好。你們幾個做的齷齪事不少,只怕孟長官未必看得慣你們。以後誰不放規,若惹惱了孟長官,到時候落個沒下場,那就莫怪我老藍話沒說到前頭了。”
黑道大豪們匍匐地上,七嘴八舌:“不敢,不敢,小的一定規規矩矩,不惹兩位長官生氣。”
“孟長官您怎麽吩咐,咱就怎麽做,絕無二話!”
“孟長官,您放心,俺豬拱是良家平民,咱老實做買賣,絕不給您添麻煩。”
孟聚一笑:“都起來吧。 ”
待眾人起身,他說:“眾位都是靖安道上的頭號人物,今天算是認識了。孟聚以後少不得有麻煩的地方,到時還請諸位多多關照才是。”
眾人連忙謙虛:“不敢不敢,是孟長官您關照我們才對。”
看著孟聚態度謙遜客氣,眾人反而心神更加不安——倘若可能,他們還是更希望來的是藍正這樣的直脾氣人物。雖然藍正脾氣暴躁,對他們說打就打,說罵就罵,但藍正脾氣直爽,有什麽事直接擺桌面上說清楚,打完罵完也就沒事了,大夥也不擔心。
但現在,眼看著新任總管是個英俊白面書生,長身玉立,溫文客氣,但眾人卻反而心裡沒底了。老江湖都知道,白臉書生心最毒。
誰都不知道新總管的習性脾氣,規矩怎樣,大家心裡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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