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下衙時間,一眾同僚絡繹來到,見到孟聚都拱手慶賀:“恭喜孟長官高升了!” “慚愧慚愧,來來,諸位兄弟快快入席。”
看到眾人來到,其中卻沒有高晉那廝,孟聚心頭暗暗歡喜。與眾人談談笑笑一陣後,劉真也來了。小胖子環視左右,問起:“高長官呢?他今晚沒來?”
大夥心知肚明,都笑道:“今天高長官沒到衙,不知去了哪裡。應該是來不了吧?”
“哦,可惜可惜。”
雖然說“可惜”,但孟聚也好,劉真也好,大夥都是笑眯眯的,誰都不見有絲毫可惜。
王柱來得稍晚一些,孟聚親自將他迎入席中,向眾人介紹道:“這位是省陵署的侯督察王柱。。。呃,錯了,是王彥君閣下!”他故意不提王彥君是葉迦南親兵隊長的身份,隻說他是官銜,所以眾人也不覺得一個侯督察有甚稀奇,大夥拱手道:“幸會幸會。”
王彥君見慣大人物,也沒把這群地方陵署的小吏放眼裡,矜持地拱手道:“某是王彥君,見過諸位兄弟。”
等到戌時,大夥兒入席,也不見藍正過來。孟聚等得無奈,隻好吩咐店堂先上菜。
酒席開始,孟聚是主人,又是剛升官,在座中職位最高的,很自然地他就成為了眾人關注的對象了。大家都給孟聚敬酒,說孟主辦年青能乾,前途無量,以後還得多多關照。
在座的都是前輩,孟聚也不願落個升官臉就闊的名聲,所以笑吟吟地來者不拒,誰敬都飲,於是贏來喝彩聲一片,都說孟主辦實在豪爽,是個可以真交的好兄弟。
孟聚被喝得受不了,出聲求饒:“諸位兄弟,大夥也不要光給我敬酒啊,你們自個也要互敬啊——還要敬敬我們的王大哥,不然你們以後到省陵署去怕是不好辦事了,王大哥在省陵署那邊可是很吃得開的。”
王彥君瞪他一眼:“呵呵,孟老弟老是拿我開開涮——來,今日頭次見面,大家滿飲了!”
於是開始了一通互敬互飲,孟聚的壓力才減輕不少。王彥君開始因為不熟還有點矜持,但喝了幾杯酒後,他也放開了,和眾人劃拳吆喝起來,連平時不放眼裡的劉真都喝了兩杯,“哥倆好”啊、“二魁首啊”之類猜碼叫喝聲十分響亮。
酒過三巡,劉真突然嚷了起來:“到天香樓吃飯喝酒,豈能無美女?歐陽青青呢?快叫她上來!”
眾人跟著起哄:“對對,孟主辦,沒有姑娘我們可不答應啊!”
“把歐陽青青叫過來,陪大爺喝口小酒!”
孟聚笑著舉手示意投降:“好好,諸位兄弟莫急。”
他喚來大堂:“店家,我聽說貴樓的歐陽姑娘才藝雙絕,能否有機會一見?”
大堂面露難色:“這位客官,歐陽小姐今天身子有些不適,怕是沒辦法給諸位表演了。。。”
知道歌姬紅人應酬的多是達官貴人,不會有空來理會自己這些閑散小吏,孟聚也不在意,但兩杯酒下肚的劉真卻是勃然大怒,他拿出一疊銀票拍在桌子上,大喝道:“夥計,太也瞧不起人了!難道以為我們沒錢給嗎?那個歐陽青青要多少銀兩才肯出場,你隻管說就是,看大爺給得起不!”
眾軍官跟著起哄:“就是,莫要狗眼看人低!惹惱了老子,拆了你們這破樓!”
“怎麽會呢,實在是歐陽小姐身子不便當,小店絕對不敢欺瞞諸位大爺。”
大堂陪笑著,為難地望向孟聚。眼前這群人雖然都穿著便裝,
但那股跋扈氣勢做不得假,這分明都是軍中人士,而且訂座的名刺還是靖安署總管的,不用問都知道他們是陵衛了。這些半大不小的官,最難侍候,他們未必能成多少好事,但要壞事搗蛋起來卻最是拿手。 孟聚明白,那個歐陽青青多半是正在陪著哪位達官貴人,店家不敢貿然過去打擾。他不想惹事,說:“算了,胖子,既然歐陽小姐不舒服,那我們改天再來也一樣。店家,找些漂亮的姑娘過來陪我們弟兄喝酒。”
在座的以孟聚官職最高,他又是主家,他既然發話,眾人都不再出聲了,只有劉真還心不甘情不願地嘟嘟兩句:“這不是瞧不起人嘛。”但是也沒人理他。
有了孟聚的話,大堂如蒙大赦,立即應聲道:“好的,客官您稍等,美女們就來!”
眾人擱下筷子,都等得心焦了,才見得大堂領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進來。這群女子都頗有姿色,穿著五彩裙服,儀態婀娜,人未走近便已香風撲鼻。女子們手中持有琵琶鼓樂等樂器,進來後她們排成一排,齊齊對眾人鞠躬,脆聲問好。
大堂賠著笑臉問道:“諸位客官可要點些什麽曲子?我們的姑娘精通各種清唱和彈唱,拿手《邊塞曲》、《煙雨調》、《梅花吟》等各種最新曲子,諸位可以盡管點。”
孟聚本還想聽聽曲子,但劉真這廝一下嚷起來了:“聽啥調子!咱們都是粗人,聽不來那些文縐縐東西,讓姑娘們過來陪大爺喝酒聊天是正經!”
孟聚也是由他去了,叫道:“店家,添上椅子,讓姑娘們入席吧。”
女子們又是齊齊躬身道謝:“謝過大爺賞座。”
一時間,鶯鶯燕燕,彩衫紛飛,嬌聲燕鳴不絕於耳。這些青樓女子們甚是乖巧,自動每人一個地貼上了軍官們,眼見佳人在前,劉真等人也忘了剛才的忿忿,眉開眼笑,甚是開心。佳人軟語溫聲,有人劃拳拚酒,有人調笑戲謔,氣氛十分熱烈。
作為今天的主角,孟聚身邊也分到了一個年青女子。這個姑娘約莫十七八歲,一張圓臉,笑容甜蜜。她介紹自己叫紫燕,請教孟聚大名。孟聚看著身邊酒色迷醉的劉胖子,心頭暗暗好笑:“劉,我姓劉,你就叫我劉官人好了。”
“是,小女子敬劉大官人一杯。”
紫燕乖巧地幫孟聚倒酒,先是敬了孟聚一杯,孟聚飲了。她待要再敬酒時,孟聚卻是不肯再飲了,推說:“酒量不勝,難以支撐。”
孟聚雖然年紀輕輕,但氣度甚是沉穩老練,與身邊那些鬧哄哄的粗魯酒徒們氣質大不相同,紫燕也不敢放肆,只是細聲軟語說笑著。孟聚也不輕慢,低聲應答,也不象身邊同伴們一般動手動腳。一時間,紫燕又是慶幸,又有點淺淺惋惜:這位劉官人俊俏斯文,倜儻灑脫,可惜他似乎並不在意自己,否則若能與他共尋一夕之歡,倒也不是壞事。
酒酣飯飽,美色當前,軍官們正在盡情享樂著,忽然室外響起了腳步聲,有兩人走了進來。看到來人,孟聚急忙站起,躬身道:“大~呃,藍老大好。”
眾人跟著起身,躬身行禮。大夥都跟著孟聚的稱呼:“藍老大好!”
“唉,莫要多禮。”藍正一身青色便袍,臉上笑容甚是和藹。因為身處煙花之地,他也不稱呼孟聚的官職,只是笑著按手讓眾人坐下:“坐坐,今日是為慶賀小孟的事,老夫過來不是給大家掃興的,大家莫要拘束,繼續談笑飲酒便是。”
“是。”
雖然藍正說莫要拘束,但長期積威之下,大家豈能放松。劉真嬉皮笑臉地起身遞過杯子:“老大,您親自過來,那真是給弟兄們面子!來,且先喝了一杯水酒。”
藍正端起杯子,微笑道:“今日是小孟的喜事,老夫來敬賀一杯。來,孟兄弟,祝你鵬程萬裡,前途無量,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藍老大您親自敬賀,在下如何敢當?”孟聚恭敬地將酒一飲而盡,然後他執壺給藍正倒酒:“藍老大的照顧栽培之恩, 在下永記心頭,沒齒難忘,且容在下略表敬意。”
藍正也將酒飲盡,老臉微紅。他掃眼一望,發現在座的還有個生面孔,他仔細一看,發現此人竟是葉迦南的親兵護衛王柱。
“咦?王兄弟也過來了?原來你跟孟兄弟也是熟識的?”
王柱微微躬身。雖然藍正是督察,但他是葉迦南的近侍,倒也不用太恭敬:“見過藍先生,孟兄弟是在下的好友,交情深厚。”
“哦,好,好好!”
藍正連說了幾個“好”,心裡卻是感歎,孟聚才來靖安一個月,交遊卻如此廣闊,連葉迦南的近侍都跟他“交情深厚”了,這個年青人果然有了不得,將來前程不可限量。自己提拔他做主辦,這個人情卻是做對了——即使自己不提,此人有葉迦南賞識,遲早也會一飛衝天的。
想著,他把身後跟著的人讓出來,介紹道:“諸位,這是靖安城內的富商朱全有朱老板,大夥認識一下。”
那個朱全有是個魁梧壯碩的高大胖子,濃眉大眼,高鼻深目,相貌堂堂,就是眼角處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斜下來顯得破了相,神色陰霾中帶著點戾氣。
身為陵衛,大夥自然聽過他的名字,藍正介紹他是“富商”,但眾位陵衛卻心知肚明,此人是靖安城中有數的黑道大豪,江湖人稱“豬拱”。
朱全有對眾人抱拳行禮道:“朱全有見過各位掌櫃老板了!藍老大抬愛,說我是富商老板,說來真是慚愧,我的生意都還不是靠諸位掌櫃賞碗飯吃的,實在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