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聚和顏悅色;“江督察,請坐吧。叫你來,是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江滌剛坐下,立即又起身深深一躬:“鎮督大人折殺末將了。末將是大人的部下,大人有事隻管吩咐便是了,末將即使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何必說商量這麽見外呢?”
孟聚笑道:“坐下,坐下。江督察不必客氣,這次叫你來,確實有件事我沒拿定主意,江督察一向思慮周密,眼光深遠,我很想聽聽你的看法。”
“大人客氣了,不知是何務事呢?”
“事情是這樣的,赤城陵署的米偵督剛剛離開。江督察你也知道,洛京最近出了大事,赤城東陵衛感覺孤立無援,壓力很大,米鎮督希望能得到我們東平陵衛的支持。當然,他也願意接受我們的調遣和指揮。江督察,這件事,成想聽聽你的意見。”
江海目光一閃,他沉聲道:“此為灸伐大事,大人既然垂詢,末將也不敢隱瞞一己陋見。
現在,因為總署出事,各地陵署都是人’.c惶惶,再加上邊軍逼迫日甚,赤城東陵衛尋求外來支援,那是很自然的事。大人戰績彪炳,我東平陵衛數敗邊軍、北胡,甚至連李赤眉這樣的邊軍驍將都在大人手下落敗了,我軍善戰的名聲早已傳遍北疆各地。大家同為東陵一脈,又是毗鄰省份,既然看到我們實力強橫,赤城陵衛想投靠我們,那是很自然的事。”
“江喑察你認為,我們該不該接受呢?”
“遠人來投,又是同枝聯氣的東陵衛兵馬,卑職覺得,這是一件好
事,也說明大人威望日長啊。”
“嗯,江督察與我所見略同。現在,米鎮督邀約我前去赤城東陵衛視察,但東平這邊也是事務繁忙,我坐鎮大本營不能分身,不知江督察可有興趣代我是一趟呢?”
江滌眼光一閃,立即說:“末將願為大人分憂。倘若大人允許,
末將願是一趟赤城。”
“江督察文武雙全,足智多謀,倘若你願辛苦一趟的話,我就放心
多了。
“請教大人,我這趟去赤城的宗旨是?”
“我對赤城情形並不了解,也沒辦法給你很明確的指示。你就當是東平陵衛與赤城陵衛之間聯絡的回訪代表過去吧。雖然米鎮督說赤城陵衛那邊很盼著與我們聯合,但這是米鎮I$1的一面之辭,具體情形如何,還得你親自走訪一下,各處都看一下一一尤其是赤城陵衛的兵備,還有武庫、糧倉和財庫的儲備,這些你最好親眼實地勘查一下,莫要只聽信那邊官員的報告。”
沉吟片刻,孟聚說:“你這趟去赤城,如果有機會的話能見到赤城都督元正斌的話,你代我致謝他,說元都督的人情,我們東平陵衛記得了,有機會一定報答。然後,你留意下元都督的反應,看他什麽表情。
江海微微一愣;“偵督,不是留意元都I$\的回答嗎?”
“無都督回答什麽,這無關重要。關鍵是那一瞬間他的神情如何一一他是高興,是驚訝,還是不悅?這個就要靠江督察你來把握了,回來你再告訴我好了。”
“這個……末將不是很明白,敢請大人為我詳解?”
孟聚苦笑,這件事說起來就微妙了,他也是半猜半蒙的。上次拓跋雄在武川囤積重兵入侵東平,赤城那邊卻是風平浪靜。當時孟聚沒注意,事後他才覺得不對。為什麽邊軍∽武川那邊過來,赤城那邊傘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那時,邊軍倘若在赤城也布置一路兵馬,從東西兩面夾擊的話,自己顧此失彼,失敗得更快,估計也不敢那麽冒險跑去武川搞偷襲了。以邊軍雄厚的實力,完全有能力多線出擊。
拓跋雄是不知打了多少仗的老手,經驗豐富,他為什麽沒有這樣做
呢?
孟聚德德猜測,並非拓跋雄不願從赤城也出擊,只是赤城都督元正
斌與他不對頭,從中阻撓,所以柘跋雄沒辦法。
為了證實這個猜測,覡在,孟聚故意派江海過去試探元正斌一番。倘若元正斌當時真的是手下留情放自己一馬,那他自然會明白孟聚在說什麽,可能還會有所回應;
倘若元正斌表現得很驚訝的話,那這事估計就是自己瞎猜了一一這麽試探一番,錯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頂多讓元正斌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罷了。
“江督察,詳情你就不要問了,你只需觀察元都督的反應,回來報
告我就是了。不過,我想元都督未必肯見你。”
“是,鎮督大人,還有什麽吩咐嗎?”
“今晚我請米詣督吃飯,你也跟著一起來吧,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你跟米鎮督好好聊聊,到時你就跟他一同回去吧。去那邊以後「你見機行事就是。但記住,得尊重米鎮督,莫要狂妄自大,莫要自作主張,明白嗎?”
“大人放心,末將明白!”
“行,你下去做準備吧。
你離開時候,刺牙師的事,讓呂六樓代管吧,你跟他交接一下。
當晚,孟聚邀請米歡去天香樓喝酒一一雖然遭遇大變,但有些東西卻是無論什麽時代都不會玫變的,譬如官場規矩。同級別的高級官員從外地過來拜訪,作為地主的孟聚若不好好款待的話,大家都會說孟饋督不通人情的。
酒過三巡,米歡興致大,嚷嚷著與乙要看美女的歌舞。
孟聚喝了兩杯,也是隱德酒意上頭。他笑著喚耒了天香樓的杜掌櫃:“老杜,今晚從遠方來了貴客,想欣賞下我們東平的才藝和風情,老杜你有好東西可不準茂私啊,若給東平丟了臉,我可不饒你啊!”
杜掌櫃點頭哈腰:“偵督您親自過來,還有這幾位大人貴賓,小樓豈敢藏私啊!只是才收的幾個歌姬,雖然還算技藝嫻熟,但比起歐陽大家的風韻來,那自然是遠遠不及了,只怕入不了偵督大人的法眼啊。倘若有疏漏之處,還望大人您寬容一二
杜掌櫃提起了歐陽青青,孟聚有點尷尬。
那晚杜掌櫃帶歐陽青青過去拜訪,卻恰好碰上洛京傳來的震撼消息,驚駭之下,自己把歐陽青青甩下就跑了,事後想起來,孟聚覺得蠻對不起她的。
一個女孩子鼓起惠氣主動向男人表露心意,就算在前世這也是很難得的事了。自己就算不能接受也該好生安慰她一下,而自己就這麽硬生生地半途跑了,這讓人家自尊心怎麽受得了?也不知歐陽青青受了這個打擊會怎樣,會不會整日裡以淚洗臉?
想著,孟聚問;“歐陽姑娘,她最近……還好吧?”
杜掌櫃很明顯地錯愕了下,他小心翼翼地說;“這個……o鎮督小的最近沒和歐陽姑娘聯系過一不知道她的近況。”
“嗯?歐陽姑娘不在天香樓嗎?”
杜掌櫃一驚:“鎮督,您說什麽啊!那晚,小約可是親手把歐陽姑娘的身契和人都交到您手上了,她怎&o……怎麽還可能在我們天香樓?”
“啊?歐陽姑娘沒有回來?”
“沒有啊!銘督,歐陽姑娘已經是您的人了,她怎麽可能還回來?
不是您收了她嗎?她不在您那?難道,她跑了?”
說到這裡,杜掌櫃聲音都顫了工“鎮督大人,這可不關我的事啊!我……小的可是把人都交給您了,您也親手收下了,交易當場了結,這事跟我們天香樓可是沒關系了啊……
杜掌櫃聲音抬高,那邊的米歡也聽到了,他探頭過來問,“孟大人,可是有事?”
孟聚忙說:“啊,沒事,我在跟這邊掌櫃商量等下的歌舞,就這樣吧,老杜,你先安排幾個好的歌姬上來。其他的事,我們回頭再說。
杜掌櫃也是機靈:“哎哎,好的,列位大人稍等啊,歌舞馬上就
上來。”
當晚,將米歡送回了住處之後,孟聚回頭吩咐王九;“小九,你去
天香樓那邊跑一趟,請杜掌櫃過來。有件事我得問他下。”
王九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即過去,而是問,“請問大人,您找杜掌
櫃,是想問歐陽姑娘的事嗎?”
“嘿嘿,你小子怎麽知道。”
孟聚突然想起,那晚正是王九帶歐陽青青離開的,他一愣,打量著王九,目光中已帶了森然,“王九,你怎麽知道歐陽青青的事?那晚,你把她帶去哪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孟聚已有了幾分疾聲厲色的味道,但王九並不害怕,反而神秘兮兮地湊近來:“饋督,您忘了?那晚,您不是吩咐我安置好歐陽姑娘的?您說,讓我帶她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照您的吩咐,我在外面租了個小院子,把歐陽姑娘請到了那邊安頓下來。”
孟聚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失聲道:“小九,你……你竟然把歐陽姑娘茂到了外面的小宅裡?”
“鎮督,這不是您的意思嗎?上次你明明暗示我的……”
“老子什麽時候給你暗與二了!”
這一刻,孟聚又羞又惱,真是揍人的心思都有了。
歐陽青青來表白,自己好不容易才硬起心腸才拒絕了她,可王九卻好,自作聰明地收容了她,還在外面弄了個宅子安置她。現在,歐陽青青多半以為這是自己的意思呢!
現在,自己怎麽去面對那位倒霉的姑娘?跑去跟她說,其實沒逕回事,都是下面人瞎搞弄出來的誤會,我壓根沒有接納你的意思,現在歐陽姑娘您愛去哪去哪吧一十這種話讓人怎麽說得出口!
憤怒之下,孟聚轉身拂袖就是,王九追上去問;“饋督,那歐陽姑
娘的事……”
“老子管你去死!你自己惹出來的麻煩,你自己擺平吧!”
說完,孟聚“噔噔噔”地走回了房,“砰”的一聲摔上了門。王九被撇在原地,嚇得臉色白。
孟聚回了房,依然是氣得不行,在房間裡急地來回兜著圍子。江蕾蕾和蘇雯清都看出孟聚不對了,跑過來問,孟聚煩躁地揮揮手:“不要理我,煩著呢!”
過了好一陣,孟聚的氣才消了些,他喊江蕾蕾,“蕾蕾,過來,給我倒杯茶!渴死我了。”
江蕾蕾過來倒茶,小聲問:“大人,出什麽事了?可是小九不懂事
闖禍了?”
“哼!這小子,自作聰明,太混帳!不過蕾蕾,你怎麽知道是他闖
禍了?”
江蕾蕾笑道:“小九剛才一直跪在門外激動,我們問他出了什麽事,他又不肯吭聲,只是說自己做錯事惹您生氣了,大人啊,小九做錯事了,你揍他一頓板子就行了,你不要在逕生悶火,氣壞了身子。
孟聚“哼”了一聲,說道:“蕾蕾,你出去叫王九進來吧。”
王九進來的時候,身子索索著抖。 一見到孟聚,他什麽也不說,只是拚命地磕頭,“砰砰砰砰”,磕得腦門青腫,都滲出血來了。
王九跟隨孟聚的日子已經不久了,對孟聚的性格也算有些了解。
一直以來,對身邊的人,孟聚都顯得寬容甚至有點寬縱,不要說火,就是重話也沒說過幾句。現在,孟鎮督這樣大雷霆,那肯定是氣得不得了,∽實在怕得厲害一十倘若孟聚一怒之下用板子抽他,他倒是不怕,他最怕的女貞聚趕自己走人。
他已經習慣了作為孟饋籲的身邊人,出入受人尊崇,習慣了被人恭敬地喚作“九先生”、衣食無憂的生活。倘若要重新回到以前那種貧圍困窘的日子中,王九寧願去死。
看到王九可憐兮兮的樣子,孟聚突然想到了過去,他還記得,在那個下雪的清晨,這少年為了給自己送早餐,端著籃子在雪地裡等了自己大半夜,那被凍得青的手和臉。
想到那一幕,孟聚怒氣不由一黯,心腸一軟工王九擅作主張是可惡,但縱然他再混帳,再有千般不是,但的確沒有惡意。他只是為了討好自己,讓自己歡喜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