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規矩,後面兩更在半夜。】
卻說這日下午,榮國府裡也是賓客盈門,論品級、論規模,絲毫不遜於覲見皇帝的那些。
而王熙鳳又是個‘人來瘋’,越是這等熱鬧場面,越是要顯擺顯擺當家主母的氣派,施展施展長袖善舞的本事。
於是這大半天下來,嘴皮子顯得都磨破了。
好容易抽出空閑,歪在花廳的軟塌上,剛喝了半盞杏仁茶,打發去孫府延請賈迎春的婆子,就又找過了過來。
“二奶奶。”
那婆子生的水桶仿佛,偏還捏了個鴛鴦戲水的帕子,擎在手上一甩一甩的,招魂似的說道:“您說這巧不巧?我剛到姑奶奶那裡,還沒等把明兒開家宴的事兒說出口呢,宮裡就來了消息,說是姑爺殺韃子立了功。”
說到這裡,她將三根胡蘿卜也似的指頭,衝著王熙鳳豎起老高,滿面誇張之色:“皇上老爺龍顏大悅,特地賞了姑奶奶三品誥命,連小公子都得了六品出身呢!”
賈迎春得了三品誥命?
王熙鳳拄在軟塌上的左手一緊,那平整的兔皮褥子,登時皺起了一團。
想當初這闔府上下,包括她這個嫂子在內,誰曾高看過賈迎春一眼?
便是下人們,背地裡也給她起了個‘二木頭’的綽號,幾乎不曾把她當正經主子看待。
那時候自己從手指頭縫裡,隨便漏些好處予她,都夠她歡喜感激上十天半月了。
可誰承想嫁去孫府沒幾年,賈迎春就從小透明徹底翻了身,母憑子貴當家作主不說,這又得了三品誥命!
要知道整個榮國府裡,也只有賈母有誥命封賞……
想到這裡,王熙鳳忽覺的有些然無味。
賈迎春那萬事不操心的,卻是好運連連,自己這般勞心費力的,卻不過是為別人做嫁衣。
這眼下花團錦簇的,說是榮國府的體面,可賈元春懷上身孕,又有多少好處能落到自己頭上?
更別說賈元春一旦生出皇子,二房必然水漲船高,屆時寶玉再娶個媳婦,自己這當家主母的位置,都未必還能保得住!
王熙鳳越想越不是滋味,可眼前的事情,總也還要應付著,於是強打精神問道:“這還真是趕巧了,那明兒姑奶奶還回來不?”
“自然是要回來的。”
那婆子卻是個沒眼色的,又搭著方才鴛鴦給包了大大的紅封,嘴裡愈發沒了把門的:“這兩好合一好的事兒,姑奶奶咱麽會推辭?還說要帶著小公子過來,一起熱鬧熱鬧呢。”
跟著,又繪聲繪色的,描述了孫府張燈結彩慶祝的場面,七分的排場,愣是給她渲染出了十二分。
最近這二年裡,榮國府的進項入不敷出,開支自也是大為削減。
王熙鳳身處嫌疑之地,即便暗中存下了些私房錢,也不敢肆意的花用。早憋悶的不成樣子了。
如今聽得小小一個孫家,竟也鋪排下這等場面,甚至隱隱還壓了榮國府一頭,心裡就更是不自在。
等打發走這多嘴的婆子,她也懶得再出去支應著,安排平兒攜了禮物去孫府道賀,就打著身體不適的由頭,回了自家小院生悶氣。
可才清靜了能有半個時辰,就又有人找上門來——這回卻不是什麽丫鬟、婆子,而是寡嫂李紈。
近兩年間,約莫是因為‘同病相憐’的關系,妯娌二人之間,倒比以往親近了不少。
故而聽說是她找上門來,王熙鳳自不好閉門不見。
強打著精神笑盈盈的到了花廳,就見李紈穿著一身素色的長裙,把個身子裹的水潑不透。
都是寡婦,說起來她還比較年輕些,
可論及穿衣打扮,李紈和薛姨媽卻堪稱是兩個極端。當然,都裹成這樣了,還能隱約窺見蜜桃也似的隆臀,倒更讓人好奇她那衣裳下面,究竟隱藏著何等的景致。
“聽說你身子不舒服,我就急忙過來瞧瞧。”李紈上下打量了王熙鳳幾眼,咂舌道:“我隻當你是偷懶撒賴呢,不成想這氣色真有幾分不對。”
說著,就拉過王熙鳳,按坐在羅漢床上,滿口的數落著,怪她不該如此操勞,萬一落下病根兒來,可如何是好?
要是擱在以前,王熙鳳聽了這些話,八成要懷疑李紈是想趁機搶班奪權。
可今兒卻實在沒心思琢磨這個。
左右也被李紈窺出了端倪,她乾脆把臉色一垮,翻著白眼道:“這裡裡外外的,也不知多少事兒等我處置,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了,我哪還敢偷懶?”
說到這裡,順勢搡了李紈胸口一把,道:“你也別跟我鬧虛的,平常越是熱鬧,你越是去躲清閑,今兒這一反常態的,八成是有什麽謀算吧?”
李紈反手一拍,卻把那手壓在了自己胸口,口中笑罵道:“這真是狗咬呂洞賓,我好心來探望你,反倒鬧出不是來了?罷罷罷,我這就躲你遠遠的,再不敢往二奶奶身邊湊。”
說是這麽說的,她卻哪有要走的意思?
王熙鳳早知她常與素雲,偷偷弄些假鳳虛凰的勾當,此時一隻手被壓在她胸口,雖也有些好奇那規模、形狀,卻還是急忙掙脫了, 口中沒好氣的催問道:“你到底說不說?再不說我可真送客了!”
這榮國府莫不是壞了風水?
‘男男’‘女女’的,沒幾個正經行子!
“其實也沒什麽。”
李紈見她似乎真有送客的意思,這才收斂了笑鬧的心思,正色道:“我是來問一問,咱們家裡的馬車,能不能單撥出一架來供蘭哥兒使喚。”
“你也知道,於大人最近頗為忙碌,等閑難得有時間,上回好容易休沐,偏咱們府上的馬車竟沒一個閑的,最後還是借了寶玉的馬車,才沒耽擱行程。”
諾大一個榮國府,又怎麽會少了車轎?
那日其實是賈赦幫狐朋狗友搬家,把府上閑置的車馬一股腦都借了出去,這才導致賈蘭沒有交通工具可用。
既是大房這邊兒出的紕漏,王熙鳳自不好推辭什麽,順水推舟道:“倒是我這做嬸嬸的疏忽了,蘭哥兒如今年紀漸長,說不定那日就考上功名,也的確該撥用一輛馬車了。”
聽得功名二字,李紈卻頓時來了精神,連說自家兒子經於謙調教,如今已是大有長進,若非年紀尚幼,說不得今年就已經拿下秀才功名了。
“若是那李家哥兒,明年能考上進士,說不得蘭哥兒就要去考場走上一遭!”
眼見她說起兒子便神采奕奕,幾乎不給別人插嘴的余地,王熙鳳心下卻是越發空落落的。
如今賈璉已經變成了璉二娘,她膝下又只有一個女兒,賺來的銀子藏到發霉,也沒法子正經花用……
這樣的日子,過著還有什麽奔頭?()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