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局?”他不經意間皺了一下眉頭,沒有再理會那個甲板軍官沒完沒了的牢騷。“保密局的人這個時候來幹什麽!給他們的破船修好,讓他們趕緊離開。這裡也許馬上就會成為戰場,我可不想那群見不得光的混蛋在這裡礙手礙腳。”
“在戰場上礙手礙腳?”背後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傳來,可是說話的人卻帶著些許戲謔的笑意站在一旁打量著這個皮爾米特的戰區司令官,“別忘了當年是誰把那隻礙手礙腳的小熊從冰天雪地的首星給帶回來的!你這麽忘恩負義,信不信我現在還有辦法把你給扔回索巴色基山去!”
聽到這個聲音,巴克.貝爾隻覺得冷汗開始不自覺地順著自己渾身的毛孔往外爬出來,一開始的威風凜凜和滿臉焦躁的怒容蕩然無存……他不禁開始詛咒那個該死的資深甲板軍官為什麽不搞清楚來人的身份再匯報,然後再順便詛咒一下自己命犯煞星,為什麽一次又一次地惹到這個魔頭。
保密局的白骨,埃洛迪.蘇海軍準將。
“埃洛迪……抱歉,我不知道來的人是你……”他訕訕地笑了兩下,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肯定精彩得有若見鬼。
“得了小熊,我們去你的司令室談。”埃洛迪勉強笑了笑,沒有再繼續和他鬧下去。她拍了拍還愣在原地的巴克.貝爾,自己轉身先行離開了艦橋。蒼白而黯淡的燈光打在她的身上,在金屬的地面留下一道越拖越長的影子。有那麽一瞬間,年輕的中將忽然間覺得這個正走在昏暗走廊中的女人是那樣的疲憊,又是那樣的落寞。她的肩上擔負著太多難以向他人訴說的秘密,擔負著整個加達裡合眾國從誕生開始之時的黑暗。
他快步追上了離開的準將:“埃洛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對面就像是被人捅了馬蜂窩一樣。也不顧c.e.23169年密約了,也不顧雙方早已達成的默契了。兩小時之內,就將我們在伊恩-奧斯塔的軍事存在給徹底抹去。他們難道真的打算發動新的攻勢嗎?為什麽之前你們情報部門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還有海軍總參謀部的命令你看看,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盡貴部最大努力向伊恩-奧斯塔方向擴張緩衝區!這他媽的算是什麽狗屁命令!”
埃落迪.蘇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把將他拉進了司令室,順手便關上了艙門。
“我不知道……”她轉過頭來,欲言又止。
“你是保密局的局長,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個國家還有什麽事情能夠瞞得住你的。”
“巴克……”埃落迪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打斷了情緒有些激動的中將。皮爾米特恆星蒼白的星光從濾光玻璃中灑進來,灑在她的身上,讓她覺得溫暖卻又無比的空虛。“這個國家遠遠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單純……”她轉過身來,迎上了中將那道銳利得有些傷人的目光。“民族主義、資本主義甚至是早已深入了合眾國的骨髓中,無法去改變了。出生、奉獻、然後死去,所有的公民不過是那些名為超級集團的精密機械的一顆螺絲。如果那些怪物一樣的機器因為自身的利益想要一場戰爭……”她瞟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巴克.貝爾,沒有再說下去。
“你是說這一回是集團想要開戰那群混蛋!”巴克.貝爾聽到自己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地顫抖,他一拳砸在了鋼鐵的艙門上,任那鑽心的痛感順著他的手爬上來,來填滿他們這一代軍人心中永恆的傷痕。七年前,伊恩-奧斯塔的漫天殘骸還在荒蕪的星空中飄蕩……他不敢相信那些集團的總裁們居然能那麽快地遺忘那場傷痛。
“不……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覺得這一次同十八年前的那個清晨太像了。”埃落迪.蘇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他是見慣了那些黑暗中合縱連橫的人,並不像巴克.貝爾那樣純粹。“我並不害怕那些首鼠兩端的總裁們有膽量掀起再一次的全面戰爭。但是我害怕摩恩.萊戴,那個令人敬畏的老人。我害怕他真的就那麽孤注一擲,就如同十八年前挑起同聯邦的戰火那樣向超級集團宣戰!”
“宣戰?萊戴將軍的手中已經沒有了軍隊……他拿什麽宣戰?”
“沒有軍隊?”埃落迪.蘇冷豔地笑了一下,她的笑容總能讓人聯想起黑夜裡高高揚起的刀鋒。“他那樣的男人,即便就那麽孤身一人提著槍站在那裡,他的背後也會站著十萬雄兵!這個國家, 那些並沒有事實上經歷過戰爭,而僅僅聽著他傳奇長大的年輕人們就是他的軍隊!如果是在十八年前,我也許會毫無保留地支持他吧,只可惜歷經這麽多年的戰火,我們都已不再是當年的我們,而處於崩潰邊緣的加達裡社會也再也不可能承受一場內戰了。”
“是麽……”巴克.貝爾默然,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似乎想從她蒼白的面龐上讀出什麽,又似乎只是在單純地凝望著那十八年飄散的回憶。
“我本以為你會站在他那一邊。”良久,這個已經不再年輕的中將歎了口氣,緩緩地說道,他的聲音不知從何時起也開始帶上了那鋼鐵般的冰冷與堅硬。
“不說這些了。”埃洛迪苦笑著搖了搖頭,“有沒有辦法送我去‘茵陳’自由港。”
“去那個情報販子的聚集地?”巴克.貝爾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望著她“那可是‘女巫’的國度,你帶了多少人,就想挑戰她的權威?”
埃洛迪端詳了他一會兒,含笑攤了攤手:“我已經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巴克。”
“連我也不行嗎?”“呵呵,你例外。”埃洛迪轉過身去,望著舷窗上投影出的自己那張漠然的面龐,露出了仿佛漫不經心般的微笑仿佛是對著身後的巴克.貝爾,又仿佛是對著自己。笑容中隱隱透著無盡的疲憊和無盡的蒼涼,就如同是不遠處那億萬年暴露在荒蕪星空中的月兒。“可是有一個問題,小熊……”她輕輕地咳了一下,收起了自己的笑容,轉而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這樣的家夥,我一個能打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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