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別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蘇。你的確算得上成熟而美麗，可是又有哪個男人敢隨便去招惹一個連睡覺時手裡都攥著一柄傘兵刀的女人呢?”摩恩訕訕地笑了笑，他突然間踏上了一步，強硬地將埃落迪攬在了自己的臂彎裡，不由分說地挽著她向墓園的深處走去。

　“摩恩，也許你應該除外……”肩上帶著一顆將星的準將笑了笑，平靜地說道。她將頭向摩恩.萊戴的身上靠了靠，卻最終沒有靠上去。她那鷹一樣的目光掃過一排排的冰涼的石碑，掃過石碑上那或已枯萎，或者綻放依然的鮮花，幾個超級集團密探就站在那些軍人的長眠之地，正不時地向這邊張望。埃落迪突然間感到了憤怒，十余年的苦戰，他們這些軍人承受了最慘烈的犧牲，而最終保護的卻是一個個冷酷無情的軍團同他們背後那些吸食著加達裡民族鮮血的財閥！那些被加達裡軍人們的鮮血澆灌起來的超級集團現在竟然已經如此地猖狂，居然敢就這麽公然監視摩恩.萊戴這樣的海軍重將，還有她這樣的軍情局高官。

　“聽說了沒有，佩克昂集團的董事會剛剛向ceo合作組織提案，要求憑借剛剛組成建制的‘烏鴉’級戰列艦組織一次大規模的入侵。他們甚至還定下了戰略目標，要求海軍至少從伊恩-奧斯塔方向向前推進四個星系，以求為新加達裡爭取足夠的戰略緩衝……”摩恩.萊戴平淡而冷漠地說著，仿佛沒有注意到埃落迪那些小小的動作。

　“他們還要發動戰爭嗎?可是國家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沒有能力再支撐一次大規模的戰事了。看看這些墓碑吧，摩恩。從碧海明珠以來我們已經為這個祖國犧牲了多少?為那些超級集團的利益犧牲了多少！加達裡的確是以服從為天性的種族，可我們社會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再這麽窮兵黷武下去……”她說著看了看面色依然沉靜的摩恩.萊戴，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他們都是對於大局有著同樣敏銳的把握的人物，有些時候根本無須多言。

　“可那又能怎麽樣，伊恩-奧斯塔之後，軍方的力量大為削弱。那些從獨立戰爭之初一路走來，滿懷民族主義理想的軍人們大都戰殆沙場，只剩下從超級集團警備部隊填補進來的軍官佔據高位。集團的力量已經滲透進了加達裡社會的每一個角落，事實上現在是他們在支撐著我們這個社會的運行這個國家，現在難道還有能夠製衡他們的力量嗎?”摩恩.萊戴的聲音漠然依舊，仿佛他已無心過問這些事情，隻想帶著他英雄的光環從那勾心鬥角的棋局中退出來。可他真的就能夠退出來麽?黑幕下縱橫交錯的權力棋盤，他們這些早已置身其中的棋子其實根本沒有退路……

　“這就是……資本-軍國主義麽?連戰爭都是為了資本的流通，連理想與主義也不過是他們榨取財富的工具……”埃落迪冷笑了一聲，不無諷刺地說道“十余年的浴血，我們所建立的還真是一個畸形的國家啊。”

　“所以我想要提醒你，看好那些還太過年輕的孩子們，別讓他們輕舉妄動。他們的熱血應該灑在戰場之上，而不是這種無休止的內耗中一滴一滴地流乾！”說到這，摩恩.萊戴突然頓了一下，將埃落迪搭在自己臂上的手緩緩地撥開，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還有你也一樣……”

　埃落迪愣了一下。

　“你是在警告我麽，摩恩。”

　“呵呵，也許……不算吧。”摩恩.萊戴乾澀地笑著，可他的聲音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埃落迪.蘇沉默地看了他好一陣子，她似乎是想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些什麽，可是那個蒼老的上將卻異常的平靜，一如當年。記憶的洪水驟然間從那靈魂的余燼中泛起，裹挾著那些隆隆逝去的時光將她徹底淹沒。

　那一年，蓋倫特聯邦的權威似乎不可動搖，加達裡民族主義思潮的湧動也成了一股冰冷的暗流。十七歲的美琳塔.蘇站在加達裡首星北半球的晨霧裡，站在這兩個她當時也許根本無法理解的事物之間。幾名西頓工業的警衛包圍著她，如同一群野獸在環伺著無助的獵物。

　他們是夜間執勤的士兵，剛剛從勤務中脫身，在一家酒館裡用劣酒將自己灌得爛醉之後出來找樂子。而她卻只是一個起得有些太早的女孩子，不想惹麻煩，只是因為早已經忘卻的原因，在那個清晨行走在那樣濃重的霧氣裡……

　“抱歉，小姐。”一個大個子的警衛抓住她，放肆地笑著。他的嘴裡滿嘴的酒氣，讓她覺得惡心。“請問這裡是哪?”

　“阿爾薩斯……”美琳塔清晰地說出了那個名字，用的是蓋倫特語。當時街上的行人還很少，而她只是一個無助的女孩子。

　“哦，阿爾薩斯……呃，真是一個動聽的名字。可是一個你們的小鎮為何會有一個蓋倫特式的名字?是不是我的耳朵壞掉了?這座城市它應該叫做什麽?”警衛們交換著嘲弄的眼神，放聲大笑。他們清楚地知道這座城市曾經叫做加達裡安，加達裡人的意思。那名字代表著他們的土地、他們的驕傲、還有他們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榮耀。然而蓋倫特人來了，他們用不流血的方式令加達裡人的帝國臣服，一名刻薄的總督的一道手令便抹去了這座城市原本的名字。

　女孩感到了屈辱還有憤怒，可是她依然強忍下怒氣這不過是那群喝醉了的變態的遊戲，他們用這樣的手段來證明自己在加達裡首星上的威權也許還有無力。

　“阿爾薩斯。”她淡淡地重複著，可是她的全身都在發抖。

　警衛們輕易地看到了她的憤怒，他們瘋狂地、病態地、畸形地笑著，要求她再重複一遍那個名字。他們說她的祖國、她的民族同她這個小妞一樣在他們這些蓋倫特的男人面前只有憤怒和忍受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