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烈沒有理會阿飛的調侃,他勉強支撐著自己坐起來,抬眼望了望那一片煙波浩渺。八百裡洞庭湖已經在他們面前展開了如畫卷一般的風景,水面之上隱隱可見漁船和飛鳥,是大江湖中難得一見的平靜。
這一片湖水孕育了怒蛟幫和浪翻雲,在黃系武林中有著一種特殊的浪漫地位。在玩家們看來,那些高高在上的慈航靜齋和淨念禪院,甚至是魔師宮等大派,都不如這洞庭湖來的親切。當年阿飛也曾來過洞庭湖,只是那一次是為了葉孤城,這一次卻是被龐斑所迫。同樣的兩次系統大任務,已然物是人非。
“帶我去湖邊的碼頭!”風行烈忽然道。
“大哥,洞庭湖有無數個碼頭,你說的是哪一個?”阿飛不滿的問道。
“刻著蛟龍頭像的那個!”
“哎,具體位置呢?”
“不知道。因為我也沒有來過。”
“擦,那你要去找誰?是浪翻雲麽?”
“去了你就知道了......咳咳!”
阿飛忍住了沒有罵風行烈,畢竟對方是一個傷員。但洞庭湖這麽大,要是一個個的找下去,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了。他隻得打開系統面板發了一個消息出去。過了一會兒便是有人回復了消息。那個碼頭距離阿飛並不遠,只需要拐一個方向就可以了。阿飛松了一口氣,提醒風行烈坐好,然後一抖赤兔馬的韁繩便飛馳而去。
路上阿飛又問風行烈,今天與龐斑交手,自我感覺如何,兩人的差距能有多大?風行烈沉默半響,回憶了兩人的交手情況,終於醞釀出一句話:“我打不過。”
阿飛差點兒有噴出一口老血:“我知道你打不過。要是能打過就不是這個模樣了!那如果是換了厲帥呢?”
“不好說。看龐斑這個狀態,師傅估計也玄。畢竟龐斑已經弄到了五名高手的破碎感悟,而師傅一個都沒有。”
阿飛不說話了,他明白風行烈的意思。如果龐斑沒有動過殺人,厲若海說不定憑借這段時間的飛速提升,可以與之比肩了。但偏偏這大魔頭已經開始殺怪升級了,厲若海還宅在窩裡療傷。兩者一進一退,似乎已經拉開了差距!
大師兄之前說過,明教擊傷厲若海,未嘗沒有龐斑在後背教唆。如此看來倒也是越發可信了。
但今日之敗,絕對是阿飛這些年來的第一次巨大挫折。之前他大鬧明月宮,逞威武林大會,甚至隻身擊敗那盜霸赤尊信,在明教面前耀武揚威,那是何等的威風和不可一世!阿飛一度以為自己可以比肩那些頂級NPC了,但被龐斑這一拳給打回了現實。
那些真正的高手,還不是阿飛他一個玩家可以輕易撼動的!無論是龐斑還是浪翻雲,甚至是武瞾之流,都有將他乾淨利落的擊殺的能力。想通了持戒,這幾日阿飛有些膨脹的信心也稍微收斂了一些。
但很快,他又是不安分起來。
“不行,說什麽也要給這龐斑一個教訓。一會兒要是躲不過,你跳到洞庭湖裡面,我來和他拚一拚,看能不能拚下他一個零件!”阿飛忽然發狠道。
“阿飛不要衝動!”風行烈嚇了一跳,“我估計你就是拚了命也搞不定魔師,這樣豈不是白白送死!”
阿飛大怒:“說得這麽語重心長和直白做什麽?男子漢大丈夫,怎麽一點兒信心都沒有?我看你是被他打破了膽子!”
風行烈歎了口氣,道:“不是我被他打破了膽子。你不是也被他一拳打傷了,
現在處於逃亡狀態?你比我的武功也就是差一點點,心裡終究是有些數的吧......” “我比你差一點點?這種違心的話你是怎麽說出來的,等你好了之後我一定要教你做人!”阿飛翻了個白眼,“事實是我原本光棍一個,一點兒都不懼那龐斑。但因為加上了你,他才比我厲害一點點!”
“......嘿!”
“嘿你個頭!恩,小心,有位姑娘在前面!”阿飛連忙一拉韁繩,減慢了赤兔馬的速度:“不對,是在衝我招手麽?”
“什麽姑娘?咦!停下!她是來找我的!”
風行烈連忙拍打著阿飛的後背。阿飛一愣,心想你都快掛了,哪裡來的這麽大的自信心。雖然他心裡嘀咕,依舊將赤兔馬一夾停下,就感覺到身後一動,那風行烈竟然直接跳了下來,強忍住傷勢朝那姑娘踏步走去。
“擦,你不是受傷了麽?”阿飛大奇。心想這風行烈是見到哪一位美女了,竟然都這般的強行裝沒事。他趕緊跟了上去,同時不忘在後面提醒“閑話少說,閑妞少泡啊,龐斑還在後面攆狗一樣攆我們呢!”
風行烈沒有理會阿飛,他走到那美女面前,與對方對視幾眼,忽地神色複雜道:“冰雲.....姑娘,你怎麽在這裡?”
阿飛心裡一抖,耳朵登時豎了起來。
冰雲?勒冰雲!
那美女穿著一身青色衣裙,站在湖邊的平台上,整個人仿佛是從湖水中走出來的凌波仙子。她如雲的青絲在風中飄動,聽聞那風行烈的問候,如冰山般的俏臉色卻是微微一變。
“行烈,我們也很久沒見了。追趕你的是不是龐斑?”她淡淡說道。
風行烈沉默了一會,道:“是他!”
那美女也就是勒冰雲點點頭,道:“你且去吧,我或許可以幫你阻他一阻。這時候的你們實在不適宜與他動手!”
風行烈微微吃驚,道:“這時候的龐斑已經沒有了心魔阻礙。你不可如此冒險......”但剛說到一半,那女子卻是阻止了他。
“我找龐斑自然有我的事情。不只是以個人的身份,更是代表慈航靜齋......你且去吧,龐斑一會兒就會到了!”
風行烈卻是不動,自從當年慘變之後,他與勒冰雲幾乎就沒有再碰過面。雖然知道此女是龐斑給他設下的陷阱,但再見此人,他卻發現自己心中並沒有什麽恨意。
那勒冰雲卻是歎了口氣,她素手輕揮將一根發簪拔下,然後猶豫了一下才遞給了風行烈:“這是你當年送我的發簪,龐斑利用了你來磨練他的道心種魔大法。我雖然知道他的計劃,卻終究犧牲了你。這一句對不起,卻從來沒有說過!抱歉了,行烈,當年差點兒害得你死去,還連累了你的師傅。”
風行烈愣住了,捏著那根發簪發呆。他想去了自己與她當年相識成親的過往,一時間內心難以平靜。盡管知道那是一段虛幻的幸福,但當時候細細品味,兩人的感情和往事似乎並不都是假的。
“你攔住龐斑是為了......”風行烈皺了皺眉。
那勒冰雲卻是朝他一笑:“如果這一次他能夠因為我而放棄殺你,那我當年欠你的便是可以稍微補償一些了。我不會去參與破碎虛空的任何事情,但也有自己的修行。我幫你這一次後就會返回慈航靜齋,閉關不出。他就要來了,你,你一切珍重便是!”
說完她行了一個禮,仿佛是朋友之間的告別一樣。那風行烈見了,虎軀不由得一震。他張張嘴,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阿飛見狀卻是將他一拉道:“走吧,有勒冰雲姑娘幫我們擋一擋,今天這龐斑定然不會追上我們的。你師傅的事情要緊!”
聽到阿飛提到“師傅”二字,風行烈終於清醒過來。他朝那勒冰雲一點頭,有些沙啞道:“你也珍重!”說完便心情複雜的被阿飛重新拉上了馬背。那阿飛一提韁繩,朝勒冰雲一拱手,灑脫道:“如此多謝姑娘援手啦!”
說著便催促赤兔,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
那勒冰雲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一時間有些出神。忽地她想起一事,揚聲道:“苦盟主,日後見到本門弟子師妃暄,還請代為轉告一聲。說地尼祖師發話了,若是江湖無意,妃暄可返回靜齋靜修。”
阿飛聽了一愣,遙遙回了一句:“此話自當帶到!”
心裡卻想, 這勒冰雲為什麽讓我帶話給師妃暄?難道我與師妃暄的合作已經都被大江湖知曉了麽?嘿,這師妃暄的保密意識可真是夠爛的。但他也知道這時候不適合問這種問題,除了帶著有些發呆的風行烈跑路外,他已經沒有其他念頭了。
看著漸漸遠去的赤兔,勒冰雲收回了目光。
她輕輕的出了一口氣,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風行烈,龐斑,這兩個人是她這一次出山都要見的人。而見完之後,她就要返回慈航靜齋了。地尼祖師說得對,整個慈航靜齋雖然傳人無數,不少更是驚才絕豔。但真正有實力參與破碎虛空的,也只有秦夢瑤、師妃暄和端木菱這三人了。其他人強如言靜庵、梵清惠以及她勒冰雲,都不足以在這一場波橘雲詭的大風波中存身立命。
不過她終究有一些執念放不下,這才央求地尼師祖,走出了慈航靜齋,來到這洞庭湖畔。
是為了風行烈,還是龐斑?勒冰雲也說不清楚。
她只知道,過了今日之後,她的心就會徹底的平靜下來。便可以修行慈航劍典之上的無上秘技了。
湖風習習,吹拂她的長發!
仿佛是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面,她的感知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勒冰雲心裡一動,她立刻轉過身來,心裡竟是帶著一絲許久未見的波動和期待。
“你來了......咦!是你!”
勒冰雲的眸子中映出了一個影子。但轉瞬之間,那個影子卻是化作了一道雪亮的寒光,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她的喉嚨。
血出,風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