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經不是當年初出茅廬的新手了，他已經是一個風雲人物，甚至大半酒館的玩家都第一眼認出了他。遠處只聽到名字但看不見他的人，都站起身來，翹首望著，仿佛是看什麽明星人物一樣。人們指指點點，口中說著“道心種魔”“活佛舍利”這些字眼。

　那少年身邊的少女捂嘴笑道:“看見了吧，你都是一個大明星了！我早就說過了，這一次你一露面就會被人盯上的。”

　青頭在激動之下開口迎合那小斷，但見自己竟成了焦點，不由得臉上發熱。他拿起酒杯，掩飾般的喝了一口，也不敢看周圍的人。但百靈鳥卻神采飛揚，顧盼神飛，仿佛別人越看重青頭，她心裡就是越開心。

　不過遇到女玩家投來的目光，百靈鳥就顯得不是那麽友好了。她或者狠狠蹬回去，或者用一種“他已經是我的人了”小動作來體現她的所有權。

　青頭的開口已經是吸引了足夠的注意力，那幾個義氣兄弟也都是相視一眼，被小斷頂撞的那名玩家便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大熱的青頭少俠。對了，我記得你們倆應該是認識，當日在襄陽城下還一起聯手對付魔師龐斑的吧！小斷，你這是請了熟人來給你捧場?哈哈，哈哈！”

　那幾個人一起大笑。若是他們認識，那青頭說這些支持的話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了。青頭忍不住臉面一紅，高聲怒道:“我支持小斷兄，可不僅僅是因為認識，而是他說的話入情入理！”哪知道他越這般說，那些人就是越笑得大聲。青頭惱怒不已，方要再言，那小斷卻朗聲道:“先多謝青頭老弟了！不過方才這位兄台倒也說了句實話，我與青頭老弟的確在襄陽城下練手，也很是殺了不少想偷襲郭大俠的賊人。這群賊人利欲熏心，協助元蒙和魔師宮，你這一桌坐的的五人，恐怕都在其中吧！”

　那幾個義氣兄弟登時臉色惱怒，大夥兒也是恍然，心想今日衝突的根源是在這裡呢！兩方在之前的任務中站在了不同的陣營，起了衝突，今日再度碰面自然是毫不客氣了。但那玩家高聲道:“小斷，你莫要囂張！便是我站在龐斑一方那又如何?咱們大江湖自有規矩，我們為了錢財獎勵接下任何人的任務，天經地義。閣下不至於說我們不合法吧！”

　“合法，嘿，相當的合法！只是有點不夠俠義，腦子中只有那絕學和獎勵罷了！”小斷冷笑道。

　那人卻大怒:“這個大江湖誰不是如此?你又憑什麽說這句話，你這就是要道德綁架麽！哼哼！”

　道德綁架這個詞語在大江湖中已經是一個比較流行的詞眼了。畢竟遊這個世界是一個大綜合的世界，無數的歷史和武俠背景糅合在一起，很多原本代表著國仇家恨、正邪之別的鬥爭反倒是淡了許多。因此立場的區分也是模糊了許多。不少玩家都站在了原本的反派這邊，或者是因為獎勵豐厚，或者是武學修為所求，這原也是系統所允許。

　大部分人倒也能坦然對之，便是有人提及，也會被冠以“道德綁架”的名頭，最終是不了了之。人人都言。大江湖玩的就是一個自由自在，笑傲江湖，此時還考慮這麽多束縛豈是我輩江湖人所為?

　那小斷卻冷笑一聲，道:“大江湖人人如此……卻也未必。你們肯為了豐厚的獎勵接下龐斑的任務，自然也有人不為了獎勵而選擇郭靖。什麽是俠義?能夠不僅僅是為了自身利益所得，就敢拔刀相助，見到不公就敢挺身而出，這就是俠義！在武俠的世界就這就武俠。大江湖向來公平，但讓守衛襄陽的任務獎勵如此貧薄，豈不是也存了一份有關俠與義的決斷在裡面?”

　小斷說的慷慨，那人一時無語，竟是說不出話來。

　那小斷酒勁已經上頭了，整個人有些行為不羈。他一腳踩在凳子上，手臂揮動道:“你說我道德綁架，好，我就來說一說這個道德！大江湖繁衍至今，江湖情仇早已經不是當年的世界了。人人自然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從系統來說也是無對無錯！但總有一些人，在這個大江湖，自始至終都有自己的原則。認為是俠義的事情，就會去做;認為不道德的事情就不會去做。”

　“你們幾個，我已經觀察了有一段時間了。當日去幫那龐斑倒也罷了，你我立場不同。不過你們行走江湖也太功利了些，你與這幾位義氣的兄弟，平素裡都是結伴而行，見到旁人做任務，或者無故出手搶奪，或者言語不和動輒殺人，只是求一個熱血刺激，無拘無束。大江湖雖然崇尚自由自在的笑傲江湖，但這遠非是武俠的全部。倘若你們真的追求這些自由與刺激，去任何一個遊戲都是如此，何苦要在這大江湖中橫行?”

　“我輩入得這個大江湖，那是因為‘武俠’二字駐留心中，仰望的那些俠客們的風骨。想那苦命的阿飛，明知用了化血歸元會導致自己武功大損卻還是毫不猶豫。強敵環肆之下激戰那邀月與大明尊者，這是為了什麽?是為了更好的任務獎勵麽?反倒是在座的其他人，平素裡你們相互稱呼‘大俠’‘女俠’，嘿嘿，可是真有做出一些俠義的事情出來?不過是仗著武藝，行那犯禁暴戾之事罷了！我今日說你們的那些江湖義氣就是狗屁不如，是江湖戾氣，我說的可有錯?”

　這一番話說的對方那幾人面紅耳赤，竟是無言反駁。良久其中一人道:“大江湖如此，你這番話……嘿嘿，未免有些牽強附會了。要你這麽說，在座的大都是戾氣之輩，都不是什麽逍遙俠客了！”

　小斷只是冷笑，目光看了這幾人一眼，複又掃了周圍一圈。不知怎地，大廳之中大部分人被他一掃，竟是不敢與之對視。好多人端著酒杯，或飲或停，心裡卻是想著“武俠”二字，皆是不語。

　青頭卻是面色激動，對那百靈鳥低聲道:“小斷兄說得真好！我早就認為這大江湖的俠義之風太淡……不過我沒有他這等口才，這些話憋在心裡都說不出來。”百靈鳥卻道:“武俠之風淡與不淡又有何妨?咱們只要玩得痛快了，就別在意這些事兒。難道你還想做一個古代的大俠客，每天都是打抱不平，殺貪官汙吏、懲江湖惡霸不成?”

　青頭卻囁嚅道:“雖不至於做一個大俠客，至少能力所及，做一點俠義的事情總是可以的吧！”

　百靈鳥眼睛一睜:“嘿，你還真有此心！你還是把自己照顧好再說吧，那慕容垂的真氣已經消化好了麽?那幾幅奇怪的圖都領悟了麽?要是沒有這本事就不要亂做大俠。那只是自尋死路！要是你有你那阿飛大哥的功夫就隨便你了，愛怎麽做就怎麽做。”

　“阿飛大哥是天下第一的大高手，自然什麽都能做得了。更難得他也有俠義之心，武功作風都讓我欽佩！”說到這裡他也是歎了一口氣，又道:“不知阿飛大哥現在怎麽樣了。赤星貫日之局已經開始，那麽多NPC都往十絕關去了，但只有他和所支持的厲若海都在受傷……唉！”

　百靈鳥翻了個白眼，道:“這個級別的高手還用得著你在這裡瞎關心?說不定他們早就有了計劃。之前還不自量力的要來保護你的阿飛大哥，哼哼！你看著裡，若是你的阿飛大哥公然站在這裡，便是不能動武，不帶長槍，也不敢有幾人敢對他出手，你信不信?”

　青頭只是摸摸鼻子，自顧自的喝了一杯。

　二樓的阿飛自然不知自己正在被人談及，他只是指著樓下的小斷，道:“不曾想那這位小斷也有如此見識。嘿，誰說大江湖俠義之風沒有了?慕容前輩，知道本盟主在大江湖的風聞了吧！哈哈，哈哈！”

　那慕容垂卻沉吟片刻，道:“你這份義氣，是不是隻對認識的人才會有?”

　阿飛笑容愣在臉上，頓了一頓才道:“不，隻對那些應該的人。”

　慕容垂沒有再問了，他一代梟雄，大概也能隱約猜出一些。好一會他才道:“好吧……你便與我說說你的無敵門吧！是不是加入了你的門派，你就能夠與我分說這個恢復武功的秘術?”

　旁邊的百裡冰臉色一動，頗為古怪，卻見苦命的阿飛咧嘴一笑，道:“是了。無敵門麽……說來歷史就有些悠久了。在慕容老爹來接你之前，我就與你慢慢分說吧......”

　......

　大廳之中， 那說書先生終於也是長長出了一口氣，用竹扇輕輕的點了點桌面，朗聲道:“這位小斷兄，你這一番話，老朽聽的了頗有感觸。只是我也有一句話想要請教！”

　見他說的客氣，那小斷連稱不敢，卻聽的那說書先生道:“方才小斷兄所言，自古以來皆有俠客，行那行俠仗義之事，流傳千古，武俠與江湖便也因此而來。只是有一些人，終究不是這些傳統的俠客，就如那破碎虛空的黃系一脈，他們在原本歷史上的那些舉動，或者精深武學，或者獨善其身，往往並不是與傳統的俠義有關，那他們還算是武俠的一脈麽?”

　這句話說的所有人一愣，旋即有人道:“怎麽不算，黃系可是大江湖的五分之一，當今的大熱啊！”“是啊，黃系武俠是新派武俠之一，怎麽地不算武俠了?”

　“可他們這裡面，行俠仗義的事情真的不多呢......”

　眾人竊竊私語，便是那小斷也是寂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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