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飛不知楊虛彥對自己的評價,他已經全身心的沉浸在自己的武學之中了。
誠然如楊虛彥所說,他身上的功夫實在是不少,正邪兼修,可太多的武功卻難以融會貫通。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整個江湖的玩家們都面臨的問題。大江湖運行至今,武學繁花似錦,每個人手裡都至少有三四門不同的武藝。武功多了,修煉的難免就緩慢。後來有人專門寫了各種攻略,教導新手們不要貪多,而是走專精的方向。人氣偶像雲中龍就被立為典型,一手獨孤九劍打遍天下無敵手,呃,打遍天下只有一個敵手,因此被樹立為榜樣式的人物。
阿飛前些日子學了天魔手之後,這個問題集中爆發,甚至不得不請那張三豐指點了一些武功心得。張老道的本事還是不小的,歷史上這張三豐曾經指點張無忌順利融合了九陽神功、乾坤大挪移和聖火令,如今指點阿飛也是輕車熟路。阿飛用此人的口訣和心得凝練各種功夫,才幾日便小有所成。那日與上官婉兒的一戰便是證據。今日空手對敵,在這四人的重壓之下,竟是再度迸發出了巨大的潛力。
天魔手七十二式、九陰白骨爪,加上西域的殘缺聖火令,輔以吸星大法等手段,阿飛用起來越發的順手。原本不同派系和風格的武功竟能在轉換之間自由切換。卻見他左拍兩下,右點幾指,忽地又前後顛倒,以大違武學常理的方式手腳齊動,一時間竟是進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他各種招數毫不滯澀,出招已經不假思索,往往與一個人一碰即分,然後迅速抓向了下一個,身法似魔似幻。即便是平時沒有想到的組合都使了出來,而且威力極大。
饒是那四人聯手,一時間都應接不暇。他們不得不凝神防禦,招數上漸漸變得攻少守多。
當然了,所謂的攻少守多並不是實力不敵,而是一種武學正道。在場的高手其實都看得出來,阿飛此時卻是一種拚命的狀態,內力招數都用到了極致,威力固然不小,但不可持久。這四人只需要耐心守過這一段時間,阿飛久攻無果,精氣神一定會衰退。
到時候四人一起動手,對付一個疲憊的阿飛豈不是手到擒來?這場賭鬥的勝負,其實早有定論了!
所以楊虛彥等人並不著急,反倒是暗中松了一口氣。有幾個明月宮的NPC甚至指指點點,低聲討論武功招數,仿佛大局已定。只有關心阿飛的玩家暗暗發愁,隻想著盈不可久,剛亦不可久,阿飛可不要太過用力才是。
只有阿飛一人對這一切都無想法,他正在興頭之上,各種功招數越用越快,越用越奇,漸漸如飲了無數美酒,整個人舒服的要上天了。焉地裡他又是連變三招逼開了屈星甫,胸臆難言,口中情不自禁大笑三聲。
這三聲大笑甚是響亮,整個明月宮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大夥兒都是一愣,心想這聲音怎地這般魔性邪惡,仿佛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一樣。再看那苦命的阿飛,正身形變幻,頭髮飛揚,雙目之中都是淡淡的紅色,一時間氣勢難以盡述。
“咦,這苦命的阿飛是要入魔了麽?”
楊虛彥愣了一下。但他武功甚高,很快便是想明白了其中內情。
原來這阿飛所修的邪派武功太多了,無論是天魔手還是九陰白骨爪,或多或少都有些邪性,有的甚至練功的法子都很殘忍。再加上同為邪派物攻的聖火令和玄冥真氣的刺激,
阿飛越是用的熟練,心中對這些武功道理的理解也是越多,心中魔性竟是大大見長。 自古以來,正邪武功的爭論都一直貫穿武林歷史。所謂的正派武功和邪派武功,和人的心性正邪其實沒有什麽關系,只是和修煉的法門有關。正派武功號稱玄門正宗,講究循序漸進,注重根基,一步一個腳印。因此修煉起來速度較慢,但勝在根基牢固,不會出什麽岔子。
這種武功都是千百年來無數先驅者摸索而來的經驗,隱患最少,也是最適合江湖之人修習。少林、武當這些名門大派,之所以能被稱作名門大派,是因為他們有最有威力且最正宗的正派功夫,自然為江湖人所推崇。
但邪派就不同了。邪派武功創立之時,或許並不是為了作惡,只是理念不同於道佛大流,偏偏修煉之法有些偏激和激進,亦或者是正派武功因為誤傳而走了偏路。比如九陰白骨爪,使用時需“五指發勁,無堅不破,摧敵首腦,如穿腐土”。當年黑風雙煞梅、陳二人,因為是偷了秘籍試煉,學不到《九陰真經》上半部中養氣歸元、修習內功的心法,但憑已意,胡亂揣摸,不知“摧敵首腦”是攻敵要害之意,以為是以五指去插入敵人頭蓋,又以為練功時必須如此,硬是把上乘武功練到了邪路上。
自古以來,練功有傷天和者,都不是什麽正經武功。邪派武功的修煉之道,自然而然也反應到了武功招數和內息運轉之中,修習者或多或少都會被影響。阿飛若是隻修習九陰白骨爪,或者隻練了天魔手,原本也沒有什麽大礙。只是他強行要將這些武功融為一體,各種亂七八糟的理念衝擊他的武道,今日被外力一逼,其中的邪性和魔性便是讓他著了道。
這事情古來有之,人們常說的“走火入魔”便是這個道理。而少林功夫中的武學障,因為佛法壓不住武功修為,卻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饒是當年的東邪黃藥師,也有誤會愛女橫死,在大海上發瘋高歌的遭遇。那歐陽鋒曾經想借機引發黃藥師更大的邪性而不可得,引為一大遺憾。
眼下阿飛忽然進入了這個狀態,想要掙脫出來卻是有些難了。若是他一直如此,各種邪派武功的運轉貌似會越發熟練,但是無數奇門內力的運轉會相互衝突,進而失控,從而傷及五髒六腑,更嚴重的是傷及他的內功經脈。稍有不慎,便是內功受損,甚至留下難以恢復的損傷。
現場其他人倒是極少有人知曉此中訣竅,只知道阿飛精神見長,越發威猛,似乎是要暴大招一樣。只有那楊虛彥明白了此節,臉色微變,心想要不要將阿飛點醒呢?否則這阿飛怕是要吃個大虧了。可一旦他出手了,豈不是被人誤會壞了規矩,明月宮少不得又要被批判一番。
且在他猶豫之際,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笛聲。聲音悠揚,沁人心腑,雖不似洪鍾大呂的轟鳴,卻也著極強的穿透力。眾人都是訝然,抬頭四顧,卻不知從何而來。單聽這笛聲,這原是大雨滂沱的天氣,不知怎地,大夥兒一個個感覺頭頂若晴空白雲,萬裡洋洋如灑一樣。
阿飛聽在耳中,仿佛被一盆冰冷的水當頭澆下。他刹那間從方才那瘋魔的狀態走脫出來,微微一想便是明白了前因後果,一時間全身都是冷汗。
是了,剛才差點兒要魔障了!
他武功即高,對這些武學知識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若是再來個幾分鍾,自己少不得要心性大變,重傷吐血,給以後的武道修為都帶來無法挽回的隱患。這雖然是在遊戲中, 但遊戲也有因為修煉而導致內功受損的設定。方才這一陣笛聲卻是幫了他的大忙,只是不知何人相助。此人武功想來不俗,既能看透他的狀況,還能遠遠地用笛聲相助,除了NPC應該不會是其他人了。
只有那楊虛彥臉色大變,他下意識伸手握緊了劍柄,一雙鷹目朝極北的遠方看去,不知道在梭巡些什麽。但片刻之後,笛聲消失,再不複起,仿佛與那大雨一樣融化在天地之間。
“這笛聲是誰......難道是她嗎?”
影子刺客心裡咚咚直跳,一時間只有這個念頭,竟不能自已!
苦命的阿飛逃脫了走火入魔的狀態,雖然性命無憂,但之前那股子的氣勢卻沒有了。他心態一變,手中的招數便是不連貫,刹那間威力大減。忽然一柄長劍削來,阿飛躲避不及,肩頭便是起了一蓬鮮血!
這是他面對這四人第一次受傷,無論是他自己還是旁人都是驚訝不已。就連楊虛彥的目光也都被重新吸引過來,他嘴角一提,正待說話,此時徒生劇變!
不知怎地忽然傳來一聲巨響,然後整個明月宮都劇烈的晃動起來,地面仿佛被巨獸鑽入,一時間大夥兒紛紛站立不穩,有一些玩家都被搖下了牆頭!
片刻之後,又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夾雜著無數人的驚呼尖叫。在煙雨之中,卻見一道道的火光從藏經閣高樓的中層窗戶噴出,濃煙滾滾,還有好多人影穿梭,刀劍之聲大作,竟是一片混亂至極的局面。
在廣場中觀戰的玩家們都是驚呆了,甚至都忘了再去看那交戰的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