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村,西村口。
晨曦微光散發著淡淡的溫暖,白色的帷幕依稀掛在門庭,略帶傷感的村民,開始一天的繁忙,活人不可能為死人停止勞作。
張毅穿著一件破舊的道破,手裡拿著一把殘破的鐵劍,步履沉穩地走進村子。
路旁幾個穿著破舊棉襖的孩子,留著鼻涕,手裡拿著泛黃的窩窩頭,正認真地咀嚼著,仿佛人間美味,吃的很是香甜。
張毅走到路旁一間茅草屋前,環視一眼,以張毅為中心,9點鍾方向,搭著一個草棚,草棚下是一個簡陋的灶台,灶台上熱氣翻騰;12點鍾方向,針對著茅草屋的大門,屋簷下堆砌著乾燥的柴火和黑色的木炭;1點鍾方向,幾條木製條形椅子整齊地放在一起;3點鍾方向堆砌著大量劈好的木材;周圍用竹籬笆環繞。
張毅看著熟悉的場景,緊了緊身上破舊的道袍,找到竹籬笆大門前,敲了敲門,朗聲道:“有人在家嗎?有人在家嗎?”
一個老婦微微顫顫地打開茅草屋的房門,步履彷徨地走了出來,略帶渾濁的雙眼,透過籬笆,看了一眼張毅身上的道袍,眼中浮現一絲神采,安詳地問道:“這位道長,不知有何事吩咐?”
張毅微微一笑,“老人家,貧道路經貴地,天氣微寒,想向老者討口熱水去去寒。”
老婦笑道,“道長稍待,老身這就為你準備。”
老婦轉身走到9點鍾方向,拿起一個褐色的小碗,從鍋裡舀起一碗稀粥,走到大門前,打開大門,熱情道:“道長,進來坐下喝一碗熱粥,暖暖身子。”
張毅接過老婦手中的熱粥,笑道:“多謝老人家。”
老婦搬來一條長椅,笑道:“道長,請坐。”
張毅微微地喝了一口熱粥,白色的熱粥,幾粒白米浮動著,抬起頭,看著熱情的老婦,“老人家,打攪了。”
老婦忙揮手,笑道:“不打攪不打攪。”
張毅頓了頓,目光柔和地看向老婦,問道:“老人家,最近有沒有看到兩個道士,途徑此地。”
老婦點點頭,“兩日前,確實有一個清虛道長為我症病,不知是不是道長要找的人?”
張毅笑道:“正是,不知清虛此時在何地?”
老婦搖了搖頭,“老身不知,不過我兒跟清虛道長更為熟悉,待會等我兒狗蛋回來,道長可以問問清虛道長的去向。”
老婦頓了頓,問道:“不知道長與清虛道長是何關系?”
張毅笑道:“貧道一玄,清虛是我師侄。”
老婦立馬作楫謝道:“原來是恩公的長輩,請受我一拜。”
張毅左手急忙扶住老婦,急道:“不敢當長者如此大禮,貧道代師侄領受老者的謝意了。”
老婦略帶愧意,看了一眼張毅右手的清粥,慚愧道:“道長稍待,我去道長準備一點吃食。”
張毅松開左手,笑道:“一碗熱粥,足矣。”
……
“娘……”
狗蛋挑著竹筐,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坐立一旁的張毅,看向灶台忙碌的老婦,疑惑道:“這位道長,你是?”
老婦回身,急忙走向狗蛋,斥責道:“狗蛋,不得無禮,這位是清虛道長的長輩。”
狗蛋急忙放下竹筐,上前拜謝道:“不知是恩公長者到來,狗蛋在此拜謝道長。”
張毅左手虛浮,一股無形的真氣,將狗蛋扶起,笑道:“兩位要謝,就謝我的師侄,
不知我的師侄,現在何處?” 狗蛋聞言,面容浮現一抹傷感,沙啞地說道:“聽聞村長所說,清虛道長和靜虛道長,為除妖龍,已經去世了,現今已經轉修陰神。”
張毅略為一歎,“無量天尊,不曾想,我還是晚來一步。”
張毅頓了頓,看向狗蛋,“不知現今妖孽在何方?我這就去除去此妖龍。”
狗蛋恭敬道:“妖龍已經被官府聯合降魔者,以及兩位道長去除。”
“咳咳……”張毅咳嗽不停。
老婦關心道:“道長,身體不舒服?”
張毅擺了擺手,“老毛病了,調息一下就好。”
老婦急忙道:“外面天凉,道長去屋裡休息吧。”
張毅推辭道:“不用了。”
張毅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
老婦看著閉目調息的張毅,拉著狗蛋走向一籬笆門外,從口袋裡掏出二十文銅錢,低聲道:“狗蛋,你去買隻雞回來給一玄道長,補補身子。”
狗蛋一愣,憨厚的表情下,疑惑道:“娘,出家人,能吃雞嗎?”
老婦右手輕輕一拍狗蛋的額頭,“先買來再講,即是恩公的長輩,我等也不能小氣了。”
狗蛋笑著點點頭,“是的,我這就去買。”
……
宋村長家。
狗蛋大喊道:“村長爺爺,村長爺爺,在家嗎?”
宋村長走了出來,怒喝道:“狗蛋,大清早的,你叫個啥。”
狗蛋憨厚地笑道:“村長,我來你這買隻雞。”
宋村長苛責道:“狗蛋,我說你啊,也老大不小了,你老娘為你省吃儉用,張羅親事,你怎麽能亂花錢?”
狗蛋急道:“村長爺爺,你誤會了,這是我娘吩咐的。”
宋村長微微一愣,“老嫂子家中來客人了?”
狗蛋回道:“清虛道長的長輩,前來探尋兩位師侄,途徑我家,正在閉目調息,我娘向弄些吃食招待道長。”
宋村長急忙走出泥屋,打開大門,走了出去,“走,我跟你去看看。”
狗蛋慌忙道:“村長爺爺,我的雞啦。”
宋村長瞪了一眼狗蛋,狐疑道:“你這憨貨,心裡打的什麽小心思,我會不知道。”
狗蛋眼中閃過一絲狡猾之色,忙道:“村長爺爺,你誤會了,村裡的雞,都拿去祭祀亡者了,只有村長爺爺家裡還有。”
宋村長搖了搖頭,大步向狗蛋家走去。
狗蛋摸了摸口袋中的二十文錢,看向大步走去的宋村長,急切道:“村長爺爺等等我。”
……
宋村長來到狗蛋家,朝著老婦問候道:“老嫂子,身子可好。”
老婦掃了一眼兩手空空的狗蛋,略帶歉意道:“老身這不懂事的孩子,讓村長見笑了。”
宋村長擺了擺手,看向調息的張毅,“恩公的長輩來訪,就由我這當村長的負責招呼吧。”
三人靜靜地等待。
……
約莫半小時後。
張毅調息完畢,站了起來,看向一旁的三人,略帶歉意道:“叨嘮三位居士了。”
宋村長身體微曲作楫,恭敬地說道:“老身大石村村長宋青峰,在此代表大石村村民,感謝貴派清虛、靜虛道長兩位的恩情。”
張毅作楫道:“貧道一玄,宋村長,客氣了,斬妖除魔,是我輩降魔者之責,當不起老者如此大禮。”
宋村長笑道:“一玄道長遠來是客,請到老身家中,稍事休息,一盡地主之誼。”
張毅推辭道:“宋村長客氣了,貧道已知事情來龍去脈,不敢再叨擾三位居士了。”
“咳咳……”張毅不停咳嗽,身體微躬,臉色蒼白。
宋村長關心道:“道長身體有恙,還是到我家休息幾日,再做打算。”
張毅再次推辭道,“老毛病了,不礙事的,宋村長的心意,貧道心領了。”
宋村長臉色一正,“道長,這是看不起大石村了,大石村雖然貧寒,但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道長是恩公的長輩,亦是我等之長輩。”
“今日,我宋某,若是任由道長離去,豈不是要被他人嘲笑為忘恩負義之輩。”
老婦在一旁也勸道,“道長,還是在大石村修養幾日,再做打算。”
狗蛋也急切道:“道長,你就留下來吧。”
張毅看著三人殷切的眼神,歎了一口氣,“那貧道就叨擾諸位了。”
宋村長微微一笑,“不叨擾,不叨擾,道長可以到我寒舍居住。”
張毅拱手道:“那就叨擾宋居士了。”
……
宋村長家。
張毅掃了一眼宋村長的家,五間用黃泥堆砌起來的大瓦房,相互勾連,錯落有致,周圍用籬笆環繞,籬笆周圍栽種著幾許秋菊正含苞待放,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一個妙齡女子穿著青色麻衣,擁有著小家碧玉的氣質,走了過來,輕盈地說道:“爹,娘叫你吃早飯了。”
宋村長頷首道,“一玄道長,這是我小女兒宋青羽。”
張毅點點頭,作楫道:“講過宋小姐。”
宋村長笑道:“道長不必拘禮,農家村姑,當不起道長如此大禮。”
宋村長左手虛引,“道長與我一起用早飯吧。”
張毅笑道:“那貧道就叨擾了。”
宋村長笑道:“道長,不必如此客氣,小門小戶,就當自己家就是。”
……
大廳,飯桌上。
張毅端起一碗熱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新鮮蔬菜和鹹鴨蛋,又輕輕地放下。
宋村長略為一愣,問道:“是否不合道長的胃口。”
張毅微微一笑,“敢問宋夫人和宋小姐可用過早餐。”
宋村長笑道:“女子豈能與貴客同席。”
張毅正色道:“貧道多有叨擾,豈敢打擾宋居士的日常,還是一起用食吧。”
宋村長笑了笑,“道長有心了,我這就叫他們入席。”
……
宋夫人款款地道了一禮,“老身見過一玄道長。”
張毅作楫回禮道:“宋夫人客氣了。”
宋村長招呼道:“道長,用食吧,不然粥就涼了。”
張毅點點頭。
幾人默默地喝著稀粥。
“爹,我回來了。”
一個青年男子,腰間掛著一把鐵劍,走了進來。
宋村長看向青年男子,斥責道:“不得無禮,莫要驚擾了貴客。”
青年男子略為一愣,看向張毅。
張毅笑道:“宋村長,不礙事,這位是。”
宋村長笑道:“這是我二兒子,宋青石。”
宋村長眼珠一轉,心有定計,朝著宋青石招手道:“青石,快過來,見過一玄道長。”
宋青石上下打量了一下張毅,破舊的道袍,旁邊還擺放著一把破損的鐵劍,略帶不情願道:“拜見一玄道長。”
宋村長尷尬道:“讓道長見笑了。”
宋村長看向宋青石,斥責道:“還不去洗把臉。”
宋夫人站了起來,拉著宋青石走向廚房。
宋村長接著說道:“小兒不懂事,讓道長見笑了。”
張毅笑了笑,“年輕人,有朝氣,不錯。”
宋村長歎了一口氣,“我有兩兒一女,大兒子宋青峰在郭北縣城防軍擔任什長,倒也不用我多操心,小女兒秀麗端莊,倒也不是我自誇,只是這小兒子宋青石,整天無所事事,又愛舞刀弄槍,四處尋師問道,卻一直沒有門道,年初,將他丟到河南道江都府他表叔夏侯家,學習武藝。”
宋村長頓了頓,愁悶道:“幾天前,夏侯向傳書來,說此子好高騖遠,無法管教,又將之遣送回來,我這張老臉都丟盡了。”
張毅笑了笑,勸慰道:“年輕人,血氣方剛,犯點錯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村長雙眼凝視著張毅,誠懇道:“我知道一玄道長是有大本事的人,懇求道長能收我兒為弟子。”
張毅略為為難道:“宋老,貧道修為尚淺,恐怕無法教導,宋老還是另請高明吧。”
宋村長走到張毅面前,懇求道:“吾兒頑劣,請道長看在老身的薄面上,就收下吾兒吧。”
張毅扶著宋村長,推辭道:“宋老何須如此,天下奇人異士無數,我聽聞金剛宗的燕赤霞就在蘭若寺,宋老為何不讓令郎拜入金剛宗門下。”
宋村長苦笑道:“道長有所不知,金剛宗選徒,有兩個條件,一者是必須十五歲以下,根骨俱佳;一者要進入先天境,才能無視年齡加入。”
“吾兒今年十六,已過十五,尚未凝練出一絲真氣,不過花花架子,又有什麽高門大派願意收納。”
張毅頓了頓,沉吟道:“宋老,有句話,貧道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老凝視著張毅,恭聲道:“道長,有話不妨直說。”
張毅正色道:“武道之途,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練神反虛,三個步驟,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而煉精化氣,卻是一切的根本,煉精化氣由五歲到十五歲習練最佳,也是一個武者鑄就根基的關鍵。”
張毅說道這裡,凝視著宋青山,略帶不忍道:“宋老,你看,還是讓令郎轉行吧。”
“妖道,休得在此妄言。”
宋青石大步走了出來,怒道:“我師從百人,從未聽聞過嘮啥子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神返虛。”
張毅默然不語,朝著宋青山拱了拱手:“宋老,多有叨擾,貧道這就告辭。”
宋青石右手攔住張毅的去路,冷冷地說道:“妖道,你以為我宋青石的家,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張毅看向宋青石,微微一笑:“小居士,有何見教?”
宋青石舉起右拳,獰笑道:“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習練多年的伏虎拳。”
“猛虎下山。”
宋青石右拳猛然向張毅的右臉襲去,拳風呼嘯,頗有悍勇之勢。
張毅右手伸出食指,輕輕一指宋青石的右拳,悍勇的拳鋒觸然而止。
宋青石虎眼巨睜,虎口發麻,神情呆滯,喃喃低語道:“怎麽可能,我習武六年,居然難抵其一指。”
宋青山急忙呵斥道:“逆子,還不退下。”
宋青山抬腳將發呆的宋青石踢下一旁,歉意道:“吾兒無禮,還望道長海涵。”
張毅笑了笑,“無礙,無礙,年輕人嘛。”
宋青山抱拳道:“還請道長留步,讓我款待一二,讓我這逆子,賠禮道歉。”
宋青山大喝道:“逆子,還不向一玄道長賠禮道歉。”
宋青石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絲神采,急忙跪拜道:“道長,晚輩知錯了,還請道長原諒。”
宋青山右腳踢了踢宋青石。
宋青石會意,再次磕頭道:“請道長收我為徒。”
宋青山一旁說道:“道長,吾兒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還請道長收下吾兒。”
宋青石一旁會意,朗聲道:“師傅,師傅,受我三拜。”
宋青石邊說邊磕頭。
“咳咳……”
張毅歎了一口氣,看向宋青山:“宋老,你這是。”
宋夫人也走了過來,懇求道:“還請道長看在老身的面上,收下吾兒。”
張毅吐出一口濁氣,“好吧,只是武道多艱,我不能保證令郎能學有所成。”
宋青山笑了笑:“道長能替我管教管教這逆子,我就老懷大慰了。”
宋青山看向一旁的宋夫人, “還不快去準備茶水。”
……
幾分鍾後。
張毅端坐在上位,宋氏夫婦退出大廳。
宋青石奉著茶水,恭敬道:“師傅,請用茶。”
張毅接過茶水,正色道:“我門名曰‘流水宗’,我是玄子輩,今日你拜入我的門下,當為虛之輩,你名字中帶石,你父母盼你成才,是為石中求玉,就賜你道號‘玉虛’,望你不負‘玉虛’之名。”
宋青石叩謝道:“多謝師傅賜名。”
張毅喝了一口茶水,接著道:“青水宗有三條宗規。”
“1、尊師重道,同門友愛。”
“2、不得燒殺搶掠,殘害百姓。”
“3、法不外傳,沒有師門允許,不得隨意外傳。”
張毅正色道:“記清了嗎?”
宋青石再次磕頭道:“記清了。”
“第一,尊師重道,同門友愛。”
……
張毅點點頭,右手食指虛指宋青石眉心,一道靈力向宋青石射去,“這是流水宗,入門基礎心法前三層以及人體經脈穴道相關概要,你當細心修煉,有什麽不懂的再來問為師。”
宋青石忽然感受到腦中冒出大量信息,為張毅的神通所傾倒,叩謝道:“多謝師傅賜法。”
……
張毅走出屋外,宋青山立馬迎了上來,“多謝道長賜我兒妙法。”
張毅笑了笑,“以後的路,還要玉虛自己走。”
宋青山老懷大慰,笑道:“道長,請隨我來,我帶你去休息的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