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海岸線,一個名為”遙望”的中餐廳,雖是聖誕節,可這裡的節日氣氛並不濃鬱,隻有西洋樂器的聲音緩緩流淌,像是哄著海浪入睡的催眠曲。
Joy(喬伊)一直望著窗外,仿佛隻要這樣凝望,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家鄉,小巷深深,炊煙嫋嫋。對面英俊的男人,似乎已經忙了一個晚上,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她的記憶已不太清晰,她一直以這樣的方式逃避著現實,直到他取出戒指要給她戴到手指的瞬間,她像是受了驚嚇的小兔子,本能地縮回手去,垂下睫毛,不想看到他受傷的眼。
她輕輕地摩挲著右臂淺淺細密的疤痕,在所有人眼中,他於她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即便做一萬次優化假設計算,她最好的歸宿也是他,畢竟在太平洋的彼岸,她已經聲名狼藉,即便是販夫走卒也不屑娶她的吧?而他給了她最大的愛和包容。
很久以來,她以為她可以波瀾不驚地接受他,接受他給予她的一切,但她還是掙扎了,即便微弱而短暫。
如果不是與眼前的男人再次相遇,如果不是他的舍命相救,也許自己已經客死他鄉。
不用看,她也知道對面的那個男人,背上、脖子上甚至頭髮中都有與她相似的傷痕,後背上也就罷了,脖子後面的疤痕實在是讓他幾乎英俊到完美的樣貌大打折扣,她曾經建議他花點兒錢祛除疤痕,他卻說:“這些對於我都是美好的存在,我舍不得”,以前小麥以為他一直是靜默如山,並不擅長講情話。而再相遇,他的言行直接刷新了她對他的認識。
斂下心中的百轉千回,小麥抬眸,對上他那殷切焦急的目光。勉強扯出一絲淺笑,輕啟櫻唇:“我之前發生過很多事,娶我並不是多麽光彩的事情”。
對面的男人拉過她白皙而纖長的手,輕輕撫摸著橫在她手腕的一道疤痕,雖然已經見過許多次,他的心再次抽痛,當時她到底是怎樣的絕望,那樣怕疼的她會用匕首狠心地劃向自己的動脈。
“我不管你發生過什麽,我只求余生能夠陪伴在你的身邊”或許是因為心疼,或許是因為這份感情壓抑的時間太長,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不想讓他難過,假裝輕松地說:“到時你可不要後悔,商品既出,概不退貨”。
男人燦若星辰的眸光閃動,終於他可以將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戒指很美,鑽石很大很閃,它的名字叫做“女王醉”,通靈珠寶最貴的一款。
Joy(喬伊)晃動了一下美得不像話的手,“好看嗎?”,眉眼帶笑,假裝出一副幸福的模樣。
男人將她的小手握在自己手中,深情款款:“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孩兒”。
心下哂笑,對她而言,即便已看破紅塵,卻不想孤獨終老。
她是幸運的,既然不能與自己愛得男人廝守終生,但是起碼她能夠選擇和愛自己的男人在一起。
Joy(喬伊)回到豪華別墅,優雅的晚禮服來不及褪去。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已經坦然接受的事實,今天約瑟夫的求婚卻是讓她內心起了層層漣漪,
她倒了一杯紅酒,來到了寬大的落地窗前,外面繁華三千,卻始終沒能入得了她的眼,兩年前她來到這裡的時候她便知道,她隻是這裡的一名過客。
當時光蒼白了等候,一切已經塵埃裡落定,她的內心也早已沒有往日的朝氣蓬勃,這裡像是一個煉獄,敦促她快速成長,很多時候她往往顧不得去追憶過去。
兩年的時間,她從一個一無所有的農村姑娘,變成了身價上億的科學界新貴。她一直以為她所追求的就是這些,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她一直想要的隻是站在那個人身邊的勇氣,她想要的隻不過能夠平等地和他在一起,不必看人臉色,不必仰人鼻息。
但是那個人沒有停駐腳步等她,他或許已經娶妻生子。
那時她被那個人傷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即便從他身邊逃離,去了一個遙遠的小鎮,也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遺忘,反而變得更加清晰。
她以為是時間不夠久,距離不夠長,於是她逃到了距離那個人最遙遠的太平洋彼岸。
可是即便到了這裡,她還是會去他曾經去過的地方逗留,或者去尋找他留下來的蛛絲馬跡,或者去看一看他或許也見過的人。
她抬頭看了看星空,月,是不是故鄉明?
很多時候,她壓製著自己不去想他,而今夜她不想再去克制,想要在記憶中隨波逐流。
Joy(喬伊)是她的英文名字,她真正的名字叫喬小麥,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