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麾下現有大軍三萬多人,大小將領數十位,實力最強的是孫策,有步騎一萬,裝備好,訓練嚴格,是真正的精銳。其次就是曹豹、許眈率領的三千丹陽兵,再然後就是大大小小的偏將軍、裨將軍或者中郎將、校尉,手下多的一兩千人,少的只有幾百人,裝備一般,訓練也懶散,跟著壯壯聲勢還行,真要上陣交鋒,能不能頂住對方一次衝鋒都是個問題。
朱儁心裡也有數,這次出征能頂大用場的就是孫策和曹豹、許眈,其他人都是擺設。與其說是出征,不如說是拉練,要不然這些人能不能走到長安都不好說。長途行軍是個苦差事,不管是將領還是士卒,肯定都不如呆在家裡舒服。即使是避開中午最熱的時候,依然是對體力和毅力的一種考驗。
從一開始,抱怨就沒有停止過,但朱儁發了狠,每天三十裡,不到達指定的目的地不準休息,就算是爬也必須要爬到扎營地點。在他的威逼利誘之下,三萬大軍逶迤前進,隊伍前後相望,足足有二十裡地,傳令兵傳達一個命令都要騎著馬跑半天。
孫策身為前鋒,任務最重,不僅要探路,要鋪路搭橋,還要安排營址。好在他有家傳,又有統兵作戰的實踐經驗,做得很完美,即使是朱儁這個老將見了也讚不絕口,越發倚重他。
趁著朱儁高興,孫策提了一個建議。於毒、苦酋在兗州,離洛陽有三四百裡,軍糧斷絕,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不如派一些騎兵前去打探消息,放出大軍即將到達的消息,既吸引朱靈的注意力,讓他不能全力以赴,也讓於毒、苦酋有個喘息的機會,鼓舞一下士氣。
朱儁同意了。孫策隨即派秦牧和麋芳帶著親衛騎趕往兗州,偵察敵情,同時與張邈、袁譚取得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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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牟,何顒拄著手杖,看著官道上急馳而過的騎兵,用手掩住了嘴巴。即使如此,不少灰塵還是衝進了他的口鼻,讓他呼吸困難,咳嗽不已。
“這是哪來的人馬?”
“從戰旗來看,像是孫策的親衛營。”荀攸眯著眼睛,若有所思。
“孫策要攻兗州?”何顒吃了一驚,連灰塵都顧不上擋了。“公達,我們快一點走,搶在他們前面。”
荀攸搖搖頭。“先生,你不要緊張,這些騎兵只是疑兵,不會攻堅的。孫策騎兵很少,這些親衛騎大概是他僅有的騎兵,每一個都是寶貝。再說了,佐治已經到了兗州,有他在,袁顯思不會有危險的。”
何顒松了一口氣,又有些遺憾。“公達,雖說佐治也通曉兵事,但論行軍作戰,還是你比較擅長。若是你輔佐袁耀,絕不會出現佐治這樣的失誤。”
“先生,如果是我,我就不會讓袁耀回汝南。區區兩百騎兵能頂什麽用,曹孟德將袁耀送到鄴城,原本就是要將他留在鄴城,掣肘孫策,讓他投鼠忌器。將他送回汝南就沒用了。這不是佐治的錯。”
何顒又是一聲長歎,轉頭看著荀攸,眼神閃了閃。荀攸低著頭喂馬,平靜安祥。
等騎兵過去,他們繼續向前走了不久,在曲遇聚附近遇到了前來迎接的曹昂和辛毗。看到何顒,曹昂非常激動,行了大禮。何顒坦然受了,打量了曹昂很久,讚道:“孟德有佳兒,幸甚幸甚。”
曹昂很不好意思,又向荀攸行禮,然後問起了曹操在長安的情況。荀攸簡略的說了一些,曹昂且喜且憂,關切溢於言表。辛毗卻不敢怠慢,請何顒立刻起程。他們剛才也遇到了那些騎兵,辛毗覺得他們很可疑,急著回報袁譚。
“袁思顯在哪兒?”何顒問道。
“在平丘。最近東郡太守劉備和朱靈夾擊黑山賊,接連取勝,黑山賊走投無路,有南下之意,袁顯思屯兵平丘阻擊他們。”
“張孟卓呢?”
“他還在陳留,許縣有不少屯田兵,他擔心孫策會對陳留郡不利,在扶溝、尉氏一帶設防。”
何顒哼了一聲:“黑山賊入陳留,他不協助袁顯思防守黑山賊,卻跑去防什麽屯田兵。這是故意的吧,屯田兵自己的田還忙不過來,哪有時間來陳留搶收。”
辛毗沒吭聲。
何顒對辛毗中途離開本來就有些不悅,現在見他遮遮掩掩的不痛快,心裡更不舒服,一句話也不說,躲在車裡,自顧自的生悶氣。他到兗州來,一是要見袁譚,搞清楚袁紹為什麽要派袁譚出鎮兗州;一是要見張邈, 看看他究竟和袁紹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搞得這麽生份。當年他和張邈一起輔佐袁紹,是親密無間的朋友,現在張邈知道他來了陳留卻避而不見,甚至沒派人迎接,這實在不正常。要說辛毗沒告訴張邈,這實在不怎麽可能。如果真是如此,那就說明問題更嚴重,張邈和袁譚之間甚至不通消息。
究竟是什麽原因,他不得而知。
傍晚時分,他們進入浚儀。因為不久前騎兵的突然出現,浚儀城已經戒嚴,城門緊閉。辛毗擔心安全,不敢趕夜路,叫開了城門,準備在城裡休息。剛進城,張超便出現在城門口,遠遠地向何顒行禮。
“伯求兄,好久不見。”
見到張超,何顒的心情好了很多。張超能和辛毗、曹昂站在一起,至少說明他和袁譚的關系不算太惡劣,沒有和袁紹撕破臉。
“令兄孟卓呢?”
“嘿嘿,家兄慚愧,無顏見故人,躲起來了。”
“他做了什麽事,如此慚愧,連我都不肯見?”
張超苦笑,卻不說話。何顒會意,將張超拉上車,又關上車門,兩人促膝而坐。何顒撫著張超的膝蓋,盯著張超。
“現在可以說了吧?”
張超一聲輕歎,露出悲憤之色。“伯求兄,其實豈止是家兄無顏見你,就連我,也是慚愧得很。如果不是我首倡討董聯盟,橋文節(橋瑁)現在還是東郡太守,怎麽會突然死在王肱的手裡?韓文節(韓馥)讓出冀州,為避嫌疑,來到陳留暫居,卻死在陳留太守府中。伯求兄,我們兄弟一世名聲毀於一旦,如今是千夫所指,哪有臉面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