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宛雀躍著出了大營,正準備離開,卻見營門外路邊停著一輛車、幾十匹駿馬和十余名風塵仆仆的騎士,騎士都身材高大健壯,相貌不太像中原人,其中有幾個黃須白面,胡人模樣,不禁多看了兩眼。車簾拉開,露出一張嬌媚而有些疲憊的臉,一瞬間都有些驚訝,四目相對。
片刻之後,車裡的人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放下了車簾。馮宛報以微笑,帶著侍女出了營,一路走一路想,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兩眼。她沿著青石小路,來到袁權住的小院,袁權正在廚房裡忙碌,指揮著幾個廚婦準備菜肴,聽到腳步聲,迎了出來,見馮宛若有所思,不免有些奇怪。
馮宛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袁權考慮了一會兒便笑了。“看來我們這兒又要多個姊妹了。”
“姊姊認識她?”
“你不在中原,不清楚情況。官渡之戰,袁紹大敗,他有不少部下被俘,現在還關在汝南,尤以冀北世家居多。冀北人近幽州,漢胡雜居,有幾個胡人侍從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就像你們關中世家常有羌人做奴婢一樣。”
“這麽說,那女子是送給夫君的禮物,夫君說的大生意就是她嗎?”
“禮物也好,贖金也罷,意思都差不多。大生意嘛,則未必。夫君什麽時候把我們女子當作禮物或者生意的?他說的大生意應該是戰馬吧。”
馮宛恍然,卻依然無法釋懷。“那女子的眼神好可憐,看得我鼻子酸酸的。”
袁權驚訝地看看馮宛。馮宛一向比較開朗,尤其是最近孫策將她的父親調到了吳郡屯田,就在太湖北岸,坐船半天就能到,一家團聚,孫策又剛剛答應給她買個宅子,她怎麽會這麽敏感?
“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也許吧。”馮宛隨即又笑了起來。“不過沒關系,夫君那麽體貼,就算她有什麽委屈,將來也會很開心的。”
袁權也笑了,將馮宛拉到一旁,低聲說道:“身子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馮宛害羞起來。“哪有這麽快,我的月事還有好幾天呢。”
“那就抓住機會,再來幾次,爭取早點懷上。”袁權斜睨著馮宛,也有點臉熱心跳。“你比蘭兒還要大一歲,如果她懷上了,你還沒懷上,那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別偷懶,平時要堅持練習,明白沒有?”
“知道啦,知道啦。”馮宛咯咯地笑著,膩在袁權身邊,嘰嘰喳喳地像個小麻雀。
“說什麽呢,這麽開心?”麋蘭帶著一個侍女從外面走了進來,侍女手裡抱著一隻箱子,左右看了一眼。“尹姊姊和阿楚還沒到?”
“阿姁在後院,阿楚有點事,估計要晚會兒。”
麋蘭從侍女手中接過箱子,遞給袁權。“我阿兄派人帶回幾張貂皮,我也不知道怎麽用,一並交給姊姊安排吧。別外還有幾支山參,聽說是高句麗那邊的,功效比南陽的丹參要稍好一些,也放在姊姊這兒,備一時之須。”
袁權接過箱子,打開細看,不禁笑道:“看來這海商的利潤的確豐厚,蘭兒這出手越發大方了。阿宛,開了春,我們要盡快把小作坊搭起來,不能總是佔蘭兒的便宜啊,這不成了打土豪,吃大戶的黃巾賊麽。”
幾個人笑成一團。
——
孫策與張鴻聊得投機,又讓人把郭嘉請了過來。郭嘉問了一些問題,也對張鴻非常感興趣。
孫策正式向張鴻提出邀請,希望他能成為北疆情報網的一部分,定期匯報。作為回報,孫策將逐步釋放一些俘虜,也可以讓張鴻成為經銷商,享受優惠的價格。
如果他能聯合更多的中山商人,集合資本,甚至可以讓他們負責深入草原腹地的業務。張鴻欣然答應。孫策治下的豫州、荊州已經成為重要的生產地,不論是絲織品還是紙,都是物美價廉的代名詞,軍械更是以輕便、堅固鋒利著稱,在草原上非常暢銷,冀州雖然也建了不少作坊,但產品沒什麽競爭力,如果他能經銷荊豫產品,肯定能賺得更多,甄家恢復元氣的速度也會快一些。
商量已定,張鴻請示孫策,是不是把甄宓帶進來,見一面?
孫策一拍腦袋,立刻命人去請。他只顧問北疆的事,把這位聞名三國的洛神丟在大營外半天了。在等待甄宓進營的時候,孫策和張鴻隨便閑聊,問起甄家的事,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在史書裡提到一件事,甄宓的中兄甄儼似乎也是早逝,就在她十四歲的時候,她的母親張氏對甄儼的妻子不太好,還是她勸說才得以緩和。他本來也沒太留心這件事,現在聽張鴻說甄儼的父親、兄長都死得比較早,倒是有些上了心。
孫策便問張鴻甄儼父兄的死因有沒什麽什麽共通之處。按理說,甄家雖然仕途不暢,但家境豐裕,應該不會存在營養不良、缺醫少藥之類的問題。如果連續出現男子早夭,又不是什麽意外死亡,要麽是有遺傳病,要麽是有其他問題。從甄宓姊妹五人沒有一個早夭這種情況來看,也許是一種針對男子的隱性遺傳。
張鴻一時也說不清。他雖然是甄宓的舅舅,但他隻負責甄家的商業,而且是在甄豫死後才接手的,知道甄逸、甄豫都死得早,原因卻不太清楚。
過了一會兒,甄宓來到大營,在諸葛亮的引導下進了帳,在孫策面前站定,低著頭,嫋嫋一拜。孫策一看她這單薄嬌小的身材,便有些皺眉。這又是一個初中生啊,身體還沒長開呢,和四年前的黃月英差不多。他一問,才知道甄宓今年十三,不禁苦笑,我這不是后宮團,我這是幼稚園啊。
憑心而論,此刻的甄宓雖然沒有《洛神賦》中描寫的那麽美,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即使以孫策兩世為人,看慣了美女的挑剔眼光來看,這也是一個美人坯子。再過幾年長開了,姿色應該不遜於馮宛。只是她笑得有些拘謹,明顯是禮儀,而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容。不過想想也正常,從小是掌上明珠,寄予厚望,現在卻成了換回兄長的禮物,只能為妾,又由冀北來到江南,離家千裡,風土人情都大相徑庭,從此孤身一人流落他鄉,想見家人一面都難,心情好得起來才怪。
明明心裡悲傷失落,卻還要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真是難為她了。
孫策本想問問甄家的情況,見此情景,也不好開口了。他想了想,很誠懇地對張鴻說道:“甄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一來她年紀太小,恐怕不適合江南的水土,二來讓她為妾也有些委屈了她。不如這樣,她暫時留在這裡,就當是旅居遊歷,你把甄儼接回去之後,換一個人來做人質,只要我們合作得好,結不結婚姻其實也不重要,不必拘於形式。”
張鴻有些猶豫。他也覺得甄宓嫁給孫策為妾有些虧,既然孫策主動提議,他也沒有推辭的道理。他看向甄宓,用眼神詢問她的意思。甄宓微微欠身。
“敢問將軍,是妾有失禮之處,讓將軍嫌棄了嗎?”
孫策連連搖手。“呃……你千萬別誤會,我絕無嫌棄你的意思,只是為你不值。”
“既然如此,那妾就放心了。將軍說妾年幼,但妾已然十三,再過一個月就十四了。即使不為將軍所納,也是出嫁在即。家兄已經將妾許給袁熙,只是家兄不幸,淪為將軍階下之囚,這才一拖再拖。若將軍仁慈,家兄返鄉,而妾又不為將軍所納, 袁熙必來迎親。”
孫策點了點頭,覺得甄宓說得有理。如果她不回去,袁熙無話可講。如果甄儼被釋放了,她又回去了,袁熙十有八九要堅持婚約,以甄家的實力根本承受不住壓力。與其如此,倒不如留在江東。
“至於冀北、江東,風土人情固然有所影響,卻也並非不可克服之困難。禮雲:天下一家。將軍以天下為志,將來要橫行漠北,以天下為家。將軍既能從江東去漠北,妾為何不能由冀北來江東?將軍行新政,命蔡大家著《士論》,男子平等,令妹三將軍比妾還要年幼,可習騎射,與男子爭衡,為何妾卻不能平居江東?將軍是看不起女子,還是看不起冀北人?”
孫策愣住了,盯著甄宓看了兩眼,又看看張鴻、郭嘉。郭嘉搖著羽扇,笑眯眯地說道:“燕趙多慷慨,你雖是女子,亦有豪氣,不遜男兒。聽你所言,你還讀過《禮記》?”
“略知一二,讓郭祭酒見笑了。”
“你知道我是誰?”郭嘉很驚訝。甄宓入帳時,孫策並沒有介紹他,甄宓卻能一口道破,這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羽扇綸巾兮,料事如神。風流不羈兮,非俗世中人。孫將軍這隻浴火鳳凰身邊有一顆靈犀之心,天下誰人不知,何人不曉?妾雖孤陋,也若有所聞。”
郭嘉撫掌而笑。“好急才,看來你不僅知禮,還精詩歌,是玲瓏之人。將軍,此等良材美玉,秀外慧中之人可遇不可求,千萬不要錯過了。讓她嫁給袁熙,那才是真正的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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