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不由分說,把曹昂轟走了。
袁權站在陰影中,看著曹昂垂頭喪氣的出了門,轉身推開書房門,打量了孫策片刻,笑道:“你們說什麽了,曹子修怎麽那副神情,一點喜氣兒也沒有。”
“屁的喜氣。”孫策嘿嘿笑了兩聲:“他沒哭出來,我已經很意外了。”
“哭?有那麽嚴重嗎?”
“那當然,兗州現在就是一個燙手山……燒得通紅的寶刀,扔了舍不得,不扔又會燙得皮開肉綻。他想在我面前唱苦肉計,我才不上他當呢。”
“苦肉計?”
“扮軟示弱啊。”孫策把曹昂的三策說了一遍,笑嘻嘻地對袁權說道:“如果是你,你選哪一策?”
袁權取出衣服,讓孫策洗浴,她一邊幫孫策搓背,一邊斟酌,直到孫策洗完,她才搖搖頭。“對你來說,這三策都不好,陳宮既然出此三策,也是算準了將軍不會選上下兩策,只會選中策。他這是故意引你入彀,逼著你兩害相權取其輕,幫助曹昂控制兗州。你怎麽應對的?”
“我要求他入贅我家。”
袁權驚訝地看著孫策,半晌才“噗哧”一聲笑出聲來。她搖搖頭。“虧你想得出來。你有弟兄五人,還要他入贅,不是故意羞辱他麽?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答應。”
孫策收起笑容。“我知道他不會答應,但是我想看看陳宮會不會要求他答應。兗州已經殘了,僅剩的人口都掌握在世家手裡。我如果接管兗州,勢必要清算他們,奪回土地和人口,他們肯定會反抗,或是迎袁譚入境,或是向朝廷求援,總之對我都不利。”
“這的確有點麻煩,不如留著曹昂。曹氏父子分據一州,也讓朝廷有個容忍你的理由。”
“沒錯,對我來說,曹昂留在兗州更有利,但我要看看他是不是已經完全被兗州世家控制住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控制不住兗州,我支援他再多的物資也會落入兗州世家的口袋,起不到應有的作用。我要讓曹昂看到,兗州世家只能利用,不能完全依靠,逼著他狠下心來,替我先拔了這些刺。”
袁權眼珠一轉。“如果他今天答應入贅了,你打算處置他?”
孫策哼了一聲,歪了歪嘴,沒有說話,眼中卻閃過一抹殺氣。如果曹昂答應入贅,不管真假,他都會殺掉曹昂,哪怕是兗州大亂也在所不惜。兗州世家再強,還能比豫州世家強?他只是不想無端惹事,並不是怕事,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袁權看得真切,歎了一口氣。“是不是會殺了他?”
“你這都看得出來?”
“阿衡說你現在殺氣很重,有點怕你,我還不信,現在看到你這眼神,連我都有點怕,更別說她了。”
“那你可猜錯了。”孫策笑道:“我剛才不是想殺人,而是想戰鬥。”
“戰鬥?”袁權疑惑地看著孫策。孫策將袁權拉了過去,橫抱而起,向臥榻走去。袁權恍然大悟,一邊抱緊孫策的脖子,一邊說道:“不行,不行,天氣太熱了……”
“是啊,的確有點熱。”孫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走,我帶你去個地方,保證又清靜又涼快。”說著,扯過一件單衣披上,抱著袁權就出了門。袁權嚇了一大跳,睜大了眼睛。
“去……外面?”
“是啊,去山頂涼亭,刺不刺激,開不開心?”
“別別別……”袁權羞不自勝,連聲央求,孫策卻不理她,哼著小曲,直奔屋外的夷山而去。
——
曹昂回到驛舍,陳宮已經吃完飯,難得的沒有和毛玠對弈,坐在自己的屋裡靜思。聽到腳步聲,他睜開眼睛,搓搓手,迎了出來,一看曹昂臉色鐵青,不免有些吃驚。
“使君,這是怎麽了?”
曹昂一聲不吭,走到案前坐下,一連喝了幾杯水才慢慢平靜下來。陳宮坐在他對面,毛玠、衛臻也聞訊趕來,在一旁坐下,焦急地看著曹昂。
“公台兄,你的三策,孫將軍都不肯接受。”
陳宮很驚訝,撫著胡須,半晌沒說話。毛玠見狀,連忙問道:“那孫將軍是什麽態度?”
曹昂咬著嘴唇,一言不。陳宮見狀,忍不住說道:“孫將軍究竟說了什麽,讓使君如此氣憤,莫非他羞辱你了?”
曹昂無奈地一聲長歎,把孫策要求他入贅孫家的事說了一遍。陳宮和毛玠相顧失色,他們也沒想到孫策會提出這樣的無理要求,這可有點欺人太甚,難怪一向好脾氣的曹昂都被氣得失態。
陳宮有些亂了陣腳。孫策態度的強硬出了他的預料,不僅拒絕了他的上中下三策,更提出這樣的要求,顯然有不惜用武力奪取兗州之意。他是曹昂的智囊,最清楚兗州的情況,兗州現在就是孫策嘴邊上的一塊肉,什麽時候想吃都可以。兗州得失,對曹昂來說其實並不致命,他大不了去益州投靠曹操,父子並肩作戰,不愁出路。可是兗州世家就慘了,孫策是怎麽收拾豫州世家的,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這麽說,只有背水一戰了?”毛玠說道。
“背水一戰?”陳宮冷笑一聲:“甘寧的水師就在平原郡,之前就一直企圖溯水而上,如果不是袁熙拚命攔住,他就抄袁紹的後路了。”
“那怎麽辦,向朝廷求援?”
“朝廷自身難保,也無力增援兗州,向朝廷求援,除了激怒孫策之外,沒有任何意義。”陳宮眉頭緊皺,連聲歎息。“袁譚也指望不上,他正忙著協調冀州內部分歧,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和孫策交戰。 ”
衛臻急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要讓使君答應孫策的條件,入贅孫家不成?”
陳宮瞪了衛臻一眼,目光轉回曹昂臉上,眼神無奈。曹昂被他看得嚇了一跳,連忙搖手。“公台,這絕對不行,我寧可放棄兗州,也不會答應這樣的條件。”
陳宮苦笑。“使君,但凡有一絲辦法,我也不願你蒙受這樣的羞辱。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辦法可想?你是可以去益州,可是你能帶著那些支持你的兗州世家一起走嗎?他們留在兗州會是什麽結果,你應該不難想到吧?事到如今,只能請使君委屈一時,等將來打敗孫策,再退親便是了。”
曹昂不假思索的搖搖頭。“不可,義不再辱,我不能受辱在前,又自辱在後。公台兄,切莫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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