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理說,我們團帶了一個營的人過去,對面也是一個營的兵,就算是打不過,想跑也是沒什麽問題的。只是我們當時準備不足,提前壓根就沒想過要跑,出現了那種突發情況,連我們團長都有些懵。現在回過頭來想想,那時候先不急,頂過敵人第一波火力,再慢慢往後退,對方就算是想要追也追不上來。但是當時那個情況,誰能想到啊。我們就只能丟下一部分人來拖後,讓其他兄弟們先走。”段奇瑞深深歎了口氣。
“敵人一開始的時候也沒想過要打出來,畢竟他們的人跟我們差不多,優勢就在於據點的一些工事以及他們的重機槍迫擊炮。他們要是打出來,這些優勢都沒了,誰輸誰贏還說不準呢。”
“但是後來我們急著跑,丟下了我們連的人來殿後,他們一看我們丟下這麽點人,膽子就大起來了,想要把我們這一小撮人吃掉。我們連人最少,只有四十多人,好在槍不缺,人手一杆槍,二十發子彈。為了掩護其他人走,也不在乎什麽浪費子彈了,拚了命的放槍,等到我們團裡人走了之後,我們的子彈已經放得差不多了。”
“子彈打得差不多,火力也壓不住了,眼見敵人快要衝上來,我把槍一扔就讓兄弟們分頭跑。不能一起跑啊,在一起跑,別人端著槍跟練打靶子沒區別。分開跑,能活幾個是幾個。”
“我跟老李還有幾個兄弟跑一起的,一路跑下來,本來七八人,是七個還是八個我也記不清了,反正最後就剩下四個。而且這四個,包括我有三個都負傷了,要麽被流彈穿了胳膊,要麽就是哪裡被彈片蹦到。我最慘,跑的時候,運氣不好,大腿上中了一槍,好在距離遠,口徑又小,傷得不算太深。但是跑了一路,最後也受不了了。”
或許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段奇瑞眼中閃過一絲傷感,“我們跑啊跑啊,跑到一條河邊,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條河叫什麽,它叫辟河,也不寬,連一百米都沒有。河是不寬,但那個時候我們都已經沒有力氣了,而且個個負傷,一下水更嚴重,說不定沒遊兩步就沉下去了。其他兩個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當時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我當時看著眼前的辟河,已經不抱希望了,心想著不跑了,就在岸邊休息吧,反正就算跑過岸我們也不一定能活。而且在岸這邊呆著,也不一定就有事。但是老李卻說,一定要過河,因為這塊還是敵人的偵察范圍,就算現在沒事,過不了幾個小時也會被人發現。”
“我就說,要不我們沿著河岸線走,這樣至少能夠慢慢脫離敵人的偵察范圍。但是老李又說不行,因為想要走出敵人的偵察范圍,如果沿著河邊走,至少要走兩三個小時,以我們的身體能不能再走兩三個小時都是個未知數。所以我們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盡快渡過河。”
“我當時就想,老李說得好聽,他自己沒負傷,怎麽能想到我們這樣根本就渡不過去。我當時正想說不過河,老李二話沒說就把我背在了身上,然後就躥到了河裡面。我一看咱們兩個都下水了,趕忙抓著他脖子,但是又怕把他勒著,又不敢太使勁。”
“遊了多長時間我不清楚,但是等我上岸的時候,感覺還像是在夢裡面。把我放在岸上,老李一句話沒說,又返身遊了回去,把二嘎和小甲兩個背了回來。背到二嘎的時候,我在岸上看老李就快遊不動了,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二嘎拖上岸,再到小甲的時候,中間在河中央差點沒掉下去。”
“等到把我們都運過來的時候,
老李坐在岸上直喘氣,喘了好一會他又扶著我們跑到旁邊的樹林裡,讓我們在那等他,他去找咱們的部隊。”“我們三個也真的走不動了,只能聽他的話在樹林裡面藏著,等了三四個小時,老李果然帶著部隊的人來救我們了。當時我們三個都快失去意識了,要不是想著老李走之前的話,我肯定是撐不住的。”
“你說,老李是不是個英雄?”段奇瑞問道。
何音點了點頭,“當然是英雄。”
段奇瑞卻又搖頭,“他說自己不是英雄,我當時還問他從哪兒來的力量能把我們三個都運過來, 然後又跑幾十裡路搬救兵的。”
“那他怎麽說?”何音好奇問道,段奇瑞說了好幾次這個故事,但是從來沒有說過這一塊。
“他什麽都沒說,就是嘿嘿直笑。我猜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當時到底是什麽力量支撐著他的。我猜過很多,但是今天我覺得我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解釋。”說到這裡,段奇瑞低下頭看向手裡的平板電腦。
何音領會他的意思,訝然道:“你說從這本書裡面,你找到了答案?”
段奇瑞肯定地點了點頭:“嗯,我找到了答案。”
何音沒有繼續問答案是什麽,因為她現在已經對這本書產生了興趣,想要知道答案,她自己就可以去看書。
段奇瑞繼續說道:“可惜了,老李早就不在了,不然的話,我可以推薦這本書給他看看,不過真給他看也不行,這個老李不識字,還要我一個字一個字給他讀才行。好嘛,也多虧他不在了,不然我又要擔上這累人的差事。”
發了一會呆,段奇瑞又說:“二嘎和小甲倒是在,回頭讓他們兩個也看看這書。他們兩個在軍隊裡面這麽久,就算是不識字,也該進修了吧,看書應該沒問題。”
何音知道段奇瑞說的小甲和二嘎是誰,笑著說:“他們兩個現在都是正大軍區職,要是不認字,也坐不到上面來。我前兩天在軍區大院那邊喝茶,聽說何偉,就是二嘎,快要升入高官了。”
段奇瑞點了點頭:“他們早該升上去了,可惜年紀一直不夠,現在年紀夠了,是該動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