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昊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就在兩年前，他教的另外一個班裡面有一個學生，因為跟同寢室的室友打架，加上課業常年全班倒數第一，所以學校決定勸退他。

　　這個學生吳昊印象還比較深，畢竟一個班裡面能引起老師注意的要不是好學生，要不就是壞學生。這個學生很厭學，至少在上語文課的時候，吳昊從來沒有見過他認真聽過課。

　　上課的時候，他也不搗亂，就跟其他學生沒有區別，但是很少見到他抬過頭。一開始的時候，吳昊還發現他上課的時候並不會把書拿出來，就是盯著課桌發呆。之後吳昊說了他幾次，他終於會在語文課的時候把書拿出來。

　　但是其實有沒有書是沒用的，他依舊是不會聽課，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只是之前盯著桌面發呆，後來變成了盯著語文書發呆。

　　為此，吳昊特意把他叫到辦公室裡面談過幾次話，但是這孩子就像是個悶瓜，怎麽說都撬不開他的嘴，基本上說什麽他都不說話。

　　當時有些老師建議吳昊把他的家長叫到學校來，但是吳昊自己覺得，什麽事情都叫家長顯得這個學校很沒有用。而且學生這種情況，如果家長能解決的話，早就解決了，何必又臨到他們這些老師操心呢?

　　後來吳昊還沒來得及進一步去了解這個學生，這個學生就在寢室裡面跟室友打了架。本來打個架也不至於要勸退，但是這個學生當時就是不肯認錯，而且大家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打室友，怎麽問他都不說，後來沒有辦法，學校只能勸退，而且勸退一個學習差成那樣的學生，學校也不會有一點手軟的。

　　這個學生走之前，他跟吳昊見了一面，吳昊是想做最後一次努力。但是卻一點進展都沒有，他就像個石頭，一句話也不說。

　　吳昊現在想起來，感覺那個場景跟書裡面霍爾頓見他的歷史老師的場景是何其相似，吳昊不禁在想，當時那個孩子是不是也跟霍爾頓一樣，嘴上什麽都不說，話都在心裡面?

　　有時候搞教育真的很難，一邊想著有教無類，一邊對於這些學生也實在是有心無力，就像當年他沒有辦法撬開那個學生的嘴，讓對方跟他袒露心扉一樣。

　　這個學生後來的事情吳昊就不知道了，或許是轉到了另外一個學校繼續讀書，也可能是不再讀書，到社會上工作了。

　　吳昊忽然有一個想法，他想知道那個學生最後到哪兒去了，現在在幹什麽。

　　他走到旁邊的另外一個辦公室，當年那個學生的班主任就在這裡。

　　吳昊走到一個正在批改作業的中年人身邊，笑著問:“李老師，在改作業麽?”

　　那個李老師一抬頭，看到是吳昊，笑著說:“是啊，在改作業，吳老師有什麽事情?”

　　“我是有點事情，你還記得兩年前你們班被勸退的那個學生麽?”吳昊直接問道。

　　李老師皺起了眉頭，他看了看吳昊說，“吳老師問這個幹什麽。”

　　“沒事，就是想起來問問，你有他父母的聯系方式麽?”

　　李老師放下手上的筆，歪頭看著吳昊說:“錢樂當年退學的事情我也無能為力，當時要是他肯承認錯誤，或者說是願意說明為什麽要打人，事情也不會走到那一步。”

　　吳昊挑了挑眉毛，他可不是來聽對方解釋事情來龍去脈的，他又問道:“那他父母的聯系方式你還有麽?”

　　“這都多久的事情了，那還有聯系方式啊。”李老師搖了搖頭，

顯得有些不快。　　吳昊沒有意外，裝作不經意地說，“其實是團裡面有個調查，就是調查這些從我們學校退學的學生後面的生活情況，我記得你們班有一個，所以過來問問，既然你沒留，那就算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吳昊就轉身走了，不過剛走到門口，後面李老師忽然又把他叫住了，“哎，吳老師，我忽然想起來了，之前的家長聯系方式我留了備案，不過在家裡，我來幫你問問。”

　　“那就麻煩李老師了。”吳昊眯著眼睛笑道。

　　李老師拿出手機開始搗鼓，沒一會他就驚喜道:“我內人正好在家，我讓她幫我找了，還真給找到了，吳老師你記一下。”

　　該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視而不見……吳昊明知他根本就沒有發信息回家，只不過是在手機備忘錄裡面翻了一下，但是他還是點頭說道:“好，多謝李老師。”

　　拿到了錢樂父親的電話，吳昊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打了過去。

　　幸運的是，對方號碼沒換，確實是錢樂的父親。

　　知道是錢樂以前的老師，對方表現得很客氣，他告訴吳昊，錢樂退學之後就沒有再上學了，而是跑到一家機械加工廠當了學工， 這一乾就是兩年，現在還在工廠裡面做工。

　　說到兒子在工廠做工的時候，很明顯能聽得出來，錢樂的父親是高興的，似乎是因為兒子有一份踏實的工作而開心，甚至是有些自豪。

　　掛了電話之後，吳昊沉默良久，然後默默歎了口氣，錢樂找到工作，生活得很好，他本來應該為對方高興，就像錢樂父親一樣。但是吳昊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因為一個學生在學校學習知識才應該是最開心的事情，但是現在看來，不論是學生，還是學生家長都認為離開學校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吳昊之所以難受，當然不是因為他覺得家長短視，恰恰相反，他已經開始進行自我反思。

　　為什麽學生在學校學習知識會那麽難受，以至於顯得非常叛逆，但是出了社會，生活壓力即便是變大了，他們似乎還變了更加開心了。

　　人們眼中的壞學生，出去社會之後並沒有鬧事，而是認認真真工作，在一個工廠一乾就是兩年，而且聽起來，性格似乎開朗了很多。

　　錢樂不願意學習，卻願意在工廠認真做學徒，這或許跟他這個人有關系，但是吳昊知道，學校方面肯定是有責任的，學校並沒有做到了解每個學生的想法，並且引導他們喜愛學習知識。從某種層次來說，他們甚至都不如那些工廠裡面做工的工人更加會教育。

　　甚至連當年這個孩子為什麽要打人，是不是又苦衷，他們這些做老師的都沒有問出來，而且還把人勸退了。

　　“或許，這本書能給我一些解決辦法呢。”吳昊轉頭看向電腦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