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蕙孫這個名字，可能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聽過，不過他撰寫的《中國文化史稿》在六七十年代引起過很大的轟動。當時學術界普遍認為，這本書是建國以後第一部系統的中國文化通史。

不過學術界的名氣帶不到普通人的世界裡，所以莊言剛才一時沒有想起來他。

這會兒看到他跟羅振玉和劉鄂在一起，突然想起來有這麽個人。

莊言穿越過來之前，劉蕙孫已經去世十幾年了，現在看到他孩童時候的樣子，也是不勝唏噓。畢竟這也是他到現在看到的離自己最近的名人，也是唯一一個跟他前世在時間上有交集的一個名人。

他的學生梁思成以及好友馬寅初，都是在莊言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

小孩子手上拿著的是一本《蘇菲的世界》，書很厚，不知道他是單手捧不起來，還是為了表示尊敬，才用雙手將書捧在莊言面前。

莊言有些詫異，“這書你看了?”

雖然都說《蘇菲的世界》是一本哲學啟蒙書，但它可不是什麽啟蒙書，像劉蕙孫這樣七八歲的孩子，他能看得懂麽?

小男孩老實說道，“看了，只是許多地方都不太懂。”

這才對嘛，不能說你是劉鄂的孫子，羅振玉的外孫，你就能開掛啊。莊言摸了摸口袋，沒摸到筆，小男孩卻已經貼心地遞過來一根鋼筆，“言叔，給你。”

莊言笑著接過筆，“你倒是準備挺充分。”

說著就提筆在書上寫:致吾侄——

“你叫什麽名字?”

他還是要問問，不然劉鄂他們得要問他為什麽知道劉蕙孫名字了。

只是讓莊言沒想到的是，這孩子回道，“言叔，我叫厚滋，劉厚滋。”

“哦，蕙——呃，厚滋?”

“嗯，厚滋，厚德載物的厚，滋養的滋。”

莊言抓了抓腦袋，難道自己認錯了?但是這個事情他也不能問，隻好在扉頁上繼續將厚滋二字補了，又把自己的名字簽上。

得了簽名，劉厚滋臉上開了朵花，謝了一聲，抱著書跑了。

看著劉厚滋跑走，羅振玉笑道，“我是他姥爺，也沒見過他問我要過簽名。”

“你的簽名有什麽好要的，再說了，家裡面你的字還少?”劉鄂打趣道。

過了這個小插曲之後，三人又聊了一會，廚房那邊過來說開飯了，他們便結束了談話，落座吃飯。

因為下午要走，莊言一口酒都沒喝，兩個老頭也沒管他，他們自己就推杯換盞起來。

吃過飯之後，又在劉鄂家待到下午三點鍾，莊言便起身要走。劉鄂沒留他，隻說過些日子會去金陵。

走的時候，他還抱了兩箱子書，一箱子是《老殘遊記》的手稿，另外一箱子則是給梁思成的《鐵雲藏龜》余下的手稿。

一路開回了金陵，他將兩箱子書抱回家中，剛進書房，就迫不及待地先打開了《老殘遊記》的箱子。

他要看的是老殘遊記的續集，續集有十四回，後世隻殘存九回。

直接找到後面的五回，莊言開始看了起來。

後面的五回跟七到九回的內容差不多，依舊是描寫老殘遊地獄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瞎猜的啊。)

看手稿跟看成書是完全不同的，手稿中有很多塗改的地方能夠看到作者第一時間的想法，和後面思想的轉變。

比如其中在第十一回中，原本的文中所有的天帝都改為了上帝，一共七處，又將原有的上帝改為上天，一共兩處。

也還刪去了一些字句，比如中間有一處，就將狐狸立事那幾個字塗掉了，而且應該是當即塗去的，

也反映了劉鄂的思想活動。劉鄂之前應該是相信“狐仙”存在的，之前第八回和後面十以及十一回都有大量篇幅描述。

除了塗改之外，莊言又從書架找出《老殘遊記》刊本與手稿對照，發現有些處刊本跟手稿也有不同，比如第十一回中，刊本有“婦女”二字，手稿上就沒有，也不知道是劉鄂自己後來加的，還是出版社那邊改的。

劉鄂的手稿，對莊言來說，不僅僅是讓他滿足好奇之心，也同樣對他的寫作有很多幫助，雖然時代不同，遣詞造句也都不同。但是手稿中塗改的地方，能夠看到劉鄂在文字推敲上的功夫不可謂不深。

莊言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五點鍾，看手稿又看到了八九點鍾。

直到這時他才察覺到饑餓的存在，便下樓去尋吃食，不過這個時間點， 也就只能找到一家快餐。

在快餐店匆匆吃了飯，準備回到家裡，但是回去的路上他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總感覺有人再盯著他。

不過四處望了望又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只能搖了搖，大概是這些天被記者弄煩了，所以才疑神疑鬼的。

自從出名之後，他現在即便是在樓下吃飯都會做一些偽裝，譬如現在他就戴著一頂帽子，衣服領子被他拉上來擋住嘴巴，一般人不會認出來自己。

之前小區附近倒是有人見過自己的樣子，但也就見過一兩面，如果不是刻意記，應該是記不得的。

房東倒是知道他，上次還打電話問他要簽名，不過莊言相信房東應該不會把自己暴露出去，畢竟把自己暴露出去沒有什麽好處。

雖然沒有看到記者，莊言還是加快了腳步。

等到進了樓梯，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才算消失。

但是莊言還是沒有放松警惕，進了電梯之後，他家在十一樓，他卻按了八樓和十三樓，偏偏沒有按十一樓，等到電梯上了十三樓之後，他下了電梯從十三樓跑到了十一樓。

到這裡還沒完，進了家門之後，他沒有立即開燈，而是拿著手機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才將燈打開。

這些動作有些傻，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些喪心病狂的記者，說不定就會蹲守在附近，要是給他們查到自己家的具體門牌號那還得了?

如果這裡真的被人發現的話，那他就要考慮是否需要搬家了，這個小區已經算是不錯的小區，但是進出沒有太嚴，想要混進來還是挺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