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言打掃了半天的地自然沒有等到祥子,虎妞叫他吃飯,晚飯並不是十分豐盛,不過在這個尋常人家都不太吃得飽飯的時代,桌子上能有幾個菜,已經是非常好了。
今天走了半天,又幹了半天活,本身就沒吃飽,現在自然是餓了,飯菜吃到嘴裡當然味道不錯。
莊言剛扒了兩口飯,祥子從外面進來,虎妞看到他,放下筷子:“祥子!你讓狼叼了去,還是上非洲挖金礦了?”
“哼。”站在桌子旁邊,沒說出什麽話來。
莊言抬眼打量了一眼祥子,從虎妞的話中可以得知,祥子是今天才回來的。他戴了一頂新草帽,狀態看不出來好壞。
劉四爺在睜著大圓眼上下看了看祥子,什麽也沒說。祥子自己坐下,在他們對面。
依舊是虎妞開口,像是在招待好朋友,“你要是還沒吃了的話,一塊兒吧!”
祥子沒動,又低下頭,說道,“剛吃了兩碗老豆腐。”
劉四爺盯著祥子的眼睛沒動,“你幹什麽去了?車呢?”
“車呢?”祥子啐了一口唾沫,似乎劉四爺說到了車,也說到了他心裡痛的地方。
莊言知道他為什麽這副表情,但是劉四爺他們卻不曉得。虎妞也沒細問車的事情,依舊喊他吃飯,“過來吃碗飯!毒不死你!兩碗老豆腐管什麽事情?!”
為了讓祥子吃飯,虎妞還上了手,一把把祥子扯了過去。
祥子看了看碗,卻沒有去端,他想要說什麽,但是又看了看莊言,大概也是疑惑為什麽多了個孩子。
劉四爺看到他眼神,指著莊言說道,“剛來的幫工,嘎子,你有什麽事情就說。”
祥子總感覺這孩子在哪兒見過,不過一時想不起來,既然劉四爺發了話,他就把錢掏了出來:“四爺,先給我拿著,三十塊。”
劉四爺挑了挑眉毛,“哪兒來的?”
祥子這才拿過碗吃起飯來,一邊吃一邊又把被兵拉去的事情說了一遍。
劉四爺聽完,直搖頭,“哼,你這傻小子!拉進城來,賣給湯鍋,也值十幾塊一頭,要是冬天駝毛齊全的時候,三匹得賣六十塊。”
祥子沒說話,大概是心裡有些後悔,不過莊言知道,祥子也是憐憫這幾頭駱駝的。他跟這幾頭駱駝一起逃出來的,算是患難之交,要是把它們賣給湯鍋店殺了,於心不忍。
這時候飯也吃得差不多了,劉四爺似乎想起了什麽,問祥子,“傻子,你說病在了海甸?為什麽不由黃村大道一直回來?”
“還是繞西山回來的,怕走大道教人追上,萬一村子裡的人想過味兒來,還拿我當逃兵呢。”
莊言聽了,抖了抖眉毛,他是直接從大道回來了,所以才先祥子一步回來。
隨後劉四爺又問祥子對未來有什麽想法,祥子隻想買新車,但是三十塊錢是沒有辦法買新車的,只能放在劉四爺那裡攢著,等到以後再賺了錢再買。
臨走的時候,祥子放了一盒火車下來,又丟下一句話,大概是讓他們給他保密,不要說駱駝的事情。
等到祥子走了,劉四爺將三十塊錢收了起來,又看了看那盒洋火,道,“祥子這命倒是硬,這麽大的事情,給他跑回來了。”
虎妞擦著桌子道,“命硬,卻也不好,好端端的新買的車就這樣沒了。”
“這不是賣駱駝得了三十。”
“三十有什麽用,能換一輛車麽?”
莊言在旁邊聽他們父女兩說話,大概也是能聽得出虎妞對祥子的意思,也自然能夠聽得出劉四爺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
不過劉四爺肯定是看不上祥子的,
自然也不會有讓祥子給他當女婿的想法。莊言被安排在一個通鋪裡面睡覺,屋裡面睡了不少老爺們,他沒數,不過人應該不少。這些人大多是光棍,晚上也不點燈,躺在床上就呼呼大睡,即便是房間裡面來了個新室友,而且這個新室友還是個小孩子,也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這種通鋪,呼嚕聲肯定是少不了的,如果運氣不好,還有可能碰到有人磨牙,反正房間裡面晚上比白天還要吵鬧。
莊言趴在床上,他的鼻子已經適應了屋子裡面難聞的氣味,但是耳朵卻還沒有適應此起彼伏如交響樂一樣的呼嚕聲與磨牙聲。
到了夜裡,莊言聽到不遠處有個人說夢話,不怎麽聽得清楚,聽了半天,好像聽到什麽“大腿”“乃子”之類的詞,猜想著那位說夢話的家夥應該是做了什麽不可描述的夢。
神奇的是,這人說了一會,另一邊也有人說起了夢話, 而且後面的人說的夢話竟然有些地方跟前面一個人對上了。
“乃子好大啊。”
“可不是大,摸著可爽。”
“呸,我的,你別摸。”
……
莊言笑著搖了搖頭,夢中對擼可還行。
第二天一大早,莊言醒了,他起來的時候,別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起來打點水洗了把臉,虎妞又叫他去吃早飯,燒的稀粥,還有一些鹹菜,兩碗稀飯下去大部分都是水。
吃完飯,莊言就開始乾活。劉四爺沒有指定活給他乾,他就拿著掃帚幫忙掃掃地,如果有閑下來的車,他就拿著抹布去給擦擦車。
莊言正在擦車,虎妞攥著一把瓜子走了過來,“嘎子,吃瓜子麽?”
“不了,擦車呢。”莊言搖了搖頭。
虎妞笑了笑,靠在旁邊的樹乾上,露出黃黃的虎牙,“你家在哪兒?怎麽跑到城裡來了?我問了我爹,他竟然都不知道,奇了怪了,都不知道你家哪兒的,竟然還收了你。”
莊言笑了笑,“四爺心好,我家是河北的,鬧饑荒跑出來的,剛進城昏了幾天,後來被人救了,問了一路沒人要幫工,才找到人和車廠,虧劉四爺收留。”
虎妞眼皮搭了搭,“哦,湖北的,你這小小年紀,官話說得不錯。”
“不錯麽?跟著學點,感覺跟京城老爺們說話還是不一樣。”莊言露出一排牙齒笑道。
“嗨,北平當地這些人說的都是北平話,跟你這一口官話不一樣。”
莊言有些不解,在他印象中,現在的北平人說的話不就應該是官話麽?怎麽還有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