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她圓睜的雙眼幾乎盈淚,不敢置信地捂著嘴說。
並非是對這個學長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一種純粹的對幸存者的憐憫,她沒有想過,這個幸存者無需她的憐憫,東道.唐菊浮把一個小物件拋給她,她伸手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她方才用以試探扔出去的“葉子刀”。
葉子刀是一種比較常見的武器,因為形狀像樹葉一樣兩邊都打磨開鋒,所以叫做葉子刀,不過,在正規學園裡不會教授這種刀的使用技法,除去使用難度較大容易誤傷自己這類原因,主要還是由於葉子刀屬於暗器,學校教導學生做人光明磊落,暗器是不能列入學習范圍的。
“謝謝。”夏綺莉向他道謝,並把刀用特製的刀鞘收好。
東道淡淡應了一聲,殷瑤瑤從他背後冒出來指著夏綺莉鼻子說:“少套近乎,你剛才叫東道學長,莫非你也是嵐園的學生?”
夏綺莉答:“是。”
殷瑤瑤趾高氣揚的說:“既然你是嵐園的學生,該知道瀾之城內是不容許學生私自學習使用暗器的,你那把葉子刀……”
東道忽然打斷她的話:“現在是非常時期,敵人還在暗處,要興師問罪等到大家能安然出去再說,殷瑤瑤。”
他故意將“殷瑤瑤”三個字咬得特別重,語氣中的慍怒溢於言表,殷瑤瑤即刻住了口,只是狠狠向夏綺莉的方向剜了一眼,雙手緊緊挽住東道胳膊後,就不再理會她。
夏綺莉也不打算再和他們糾纏下去,一瞥眼間,竟見到殷瑤瑤挽著東道的手上握著支七八厘米長的小傘,傘上繡了無數顏色暗沉的金線,乍眼看去像是一個玩耍的道具,她卻立即認出這是“混元鎏金傘”,傘身從傘骨到傘面都是以高價鎏金細線織成,經過技藝最高超的匠人與源能超凡的數十位神級降魔師共同鍛造,最後終於成為“天下第一神盾”,展開之後可達數十米,既能抵擋源氣攻擊,又能做到刀槍不入,就算用源核燃火彈轟炸,也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她突然一把扯起殷瑤瑤淑女襯衫的衣領,領子上質感略糙的花邊扎著她的手心,可她渾然不覺,厲聲叱問:“殷瑤瑤,剛才是不是你用鎏金傘為東道學長擋住了爆炸,為什麽不管其他人?”
殷瑤瑤大怒,撒開東道的胳膊,單手向她一推,她就被重重推倒在地,殷瑤瑤還不解氣,一隻腳大步向前,直直踏在她胸口將她踩在地上,咬牙切齒地道:“是又怎麽樣!小鬼,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剛才你的跟班趁亂打了我一巴掌,我都還沒跟你們計較,怎麽?我就是故意要讓你那個跟班被炸死,就憑你這點能耐,有什麽資格質問本會長!”
夏綺莉被她用源力死死壓製在地上,半分也動彈不得,現在的她即使想拿掉脖子上掛著的暗水晶也做不到,只能夠用快噴出火的雙眼死死盯著嵐園那個所謂的會長,罵道:“嵐園有你這種會長真是奇恥大辱,為了一己私欲,你居然能眼看著那麽多條人命在眼前白白犧牲,你到底是鐵石心腸還是根本沒有人心!”
殷瑤瑤腳上加了幾分力,衝她咧開一邊嘴角惡毒地說:“倒是個牙尖嘴利的小鬼,本會長當然有心,但心只在東道一人身上,其他人的死活與我何乾,不過賤命而已!我今天就一腳踹死你,讓你知道敢這麽對前輩說話的代價。”
夏綺莉感覺到她果然在腳上又加重了力道,胸前喘息近乎困難,她正想著自己是不是就要死在這當口,突覺胸口一輕,
她的兩肩已經被人從兩方架了起來。 手持光源的人逐漸向他們靠近,轉眼,整個劇院裡的人都在她們附近團團圍了起來,這讓她即使在劇烈喘息透氣的間隙,也可以清楚看到攙扶起她的是兩個身材魁梧的壯小夥子,而那位殷大會長,已經被一胖一瘦兩個青年擋在她兩米之外。
“你們是什麽人,竟敢對本會長動手!”殷瑤瑤氣急敗壞地大喊。
那兩個青年雙眼通紅,冷冷對她道:“我們是剛剛罹難者的親友,你這女孩子實在欺人太甚,詆毀已故之人已經不對,還要殺害仗義執言的人,你要是真想動手,別向弱者去,衝我們來啊!”
殷瑤瑤此時已經氣得快要發瘋了,死死拽住東道的手,說:“你看看,他們這些大男人聯合起來要欺負我呢,你是我男朋友,不幫幫我嗎?”
東道同她對視了幾秒,長長歎了口氣便點頭同意了:“好吧。”
話剛說完,他揚起左手在殷瑤瑤脖頸猛地一拍,右手平托,就將殷瑤瑤後背整個托了起來,見夏綺莉等人有些不解,他波瀾不驚地道:“這個女生可能受了什麽蠱惑,今天的她性情不太合常理,是我大意沒有及時發覺,希望大家能夠原諒她。”
他將殷瑤瑤慢慢放在地上,看著夏綺莉:“逝者已矣,追究那些沒法彌補的事,對現下狀況沒有半點益處。”
夏綺莉明白他的意思,緩緩把手從攙扶她的兩人那裡收回,鼓氣時猛烈咳了兩聲,清開嗓子跟他說:“我知道,說到底貿然將那人揪出來,我考慮的也不周全,連累別人無辜受害,我的責任實則大於殷學姐,只是眼下沒有追究的意義,我們必須得先找到出路。”
她單手按壓著胸口,慢慢走到暈倒的殷瑤瑤身邊蹲下,東道判斷她並無惡意,也就任由她將兩指輕輕搭在殷瑤瑤額頭,大約五分鍾左右,她收回手,打開隨身的背包,取出一根很細的絲線,纏繞在殷瑤瑤小指指尾。
緊接著,她抬起頭向著人群說:“各位,我這位學姐的確是中了傳說中邪魔使用的咒法——傀咒,中了這種咒術外表看起來和常人並無二致,但是性情和思考方式會與平時大不相同,看來學姐先前不是故意對他人見死不救,而是被邪術控制,身不由己。”
東道抱臂站在她身側,自言自語般說:“傀咒?書上記載,使用傀咒必須讓縱情緒的傀儡心甘情願觸碰到施咒介質,否則無效,依我看殷瑤瑤是自從進入劇場之後才有些不同尋常,難道傀咒的介質竟是藏在劇院中?”
周圍的人聽到他分析的話,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伸手不見五指的角落裡,逐漸響起人們相互之間竊竊私語的聲音,夏綺莉用略帶嗔怪的語氣對他說:“學長,目前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學姐是在劇院被下的咒,我們何必妄加揣測。”
她轉頭向剛才攙扶她的一個小夥子問:“這位大哥,請問您是千琅本地人嗎?”
壯小夥子抓了抓頭皮,搖搖腦袋:“不是,我是在雲翼工作的信村人。”
夏綺莉沉吟了一下,又對圍著他們的人群喊:“有沒有哪位是千琅本地的朋友?”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牽著正在用力忍著哭聲、隻敢輕聲啜泣的小女孩從人群中慢慢走出來,老太太精神看起來很頹喪,聲音也是嘶啞無力:“我們是千琅人。”
夏綺莉大概猜到剛才的爆炸罹難者中,她們或許有親人遭遇了不幸,沒有深問,隻精簡地請教:“進千琅時,聽說薈劇團常常會到千琅表演,是嗎?”
老太太表情有些奇怪地答:“不,老身在千琅住了快七十年,以前鎮子裡是常有劇團來辦演出,這薈劇團今次是頭一遭來,一演就是一個月,老身聽說每天出演的節目都不一樣,本來昨天已經來看過了,我兒說今天是最後一場,節目既然不同,多看一場也不枉,所以帶我和孫女來,沒想到,表演沒看完,他……他人就不在了……”
老太太說著說著抽抽噎噎,一旁她牽著的小女孩早就嚎啕大哭,方才喪生者的同行,也都跟著慟哭掉淚,一些撫慰的聲音在哭聲中間雜,過了一會兒,眾人看夏綺莉他們暫時想不出什麽辦法離開劇院,經過各種驚嚇事件,大家都覺得身心疲累,就各自回到原先的座位休息去了。
夏綺莉重新背好背包站起,也準備先回座位上想對策,東道忽然擋在她前面,指著地上的殷瑤瑤,用類似命令的口吻對她說:“幫我把她搬回座位。”
夏綺莉雙手插進褲兜,聳聳肩:“學長,我這才剛剛從生死門轉了一圈回來,哪有力氣幫你搬學姐,再說了,你自己女朋友,你都搬不動的嗎?”
東道臉色微沉:“男女授受不親,她即便是我女朋友,也不是長輩妻兒,我怎麽可以壞她名聲?”
夏綺莉張大了嘴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他說的話:“東學長,你是儒門弟子嗎?怎麽說的話就像是古文書上寫的?”
東道本來略難看的臉色被她這麽一說,忽而閃過一抹奇異的紅色:“我的事,不需要向你交待吧!”
夏綺莉馬上表示同意:“所以你的女人,我也沒有理由去管吧。”
也許這是東道.唐菊浮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堵得啞口無言, 他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反駁好,眼看夏綺莉當真要走,他隻好伸出手緊抓住她胳膊,特地放軟了口氣:“這位學妹,能不能看在我們同是嵐園學生的份上,仗義相助一次。”
這時,夏綺莉側臉正對著他的側臉,她沒有轉頭,只是心裡在嘀咕:我還不夠仗義嘛,為了幫你這女朋友解咒,引魂線都送她了,你還在顧忌什麽老掉牙的古老禮儀,大大方方去給她來給公主抱不就萬事大吉了嘛。
她真想將心裡話一吐為快,可是覺得東道手上用勁越來越重,她使盡力氣也掙脫不開,隻好勉強答應:“好吧,我試試。”
東道頓時像松了口氣,抓著她胳膊的手也稍微放松:“謝謝你。”
夏綺莉有氣無力地對他說:“先別忙謝我,我只能試試,因為我也沒有把能幫上你。”
東道展顏微笑:“你願意幫忙就好。”
“那現在可以放手了嗎?”夏綺莉故意看著他抓自己胳膊的手。
“抱歉。”東道一邊道歉一邊放開了她的胳膊。
夏綺莉再次蹲了下去,拉起昏迷的殷瑤瑤一隻手搭在自己肩頭,看向東道的時候,他居然壓根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東學長,你快過來搭把手啊。”
“嗯?”
她扯了扯殷瑤瑤的手,發現自己不能獨力扶起她,東道卻還在那邊裝聾作啞,她氣得真想在那個榆木一樣的腦袋上狠狠敲它幾下:“東學長,我一個人可扶不動學姐。”
東道驀地衝她笑了笑:“能扶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