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全看著眼前的老人家，恐怕已經六十多歲了;常年的捕魚生涯在他臉上留下了無盡的風霜，臉上黑黝黝的布滿了褶子;不過聲音洪亮，舉止有力;

“老人家，快起來！起來說！”何光全把老人家扶起來，就在灌木背後的草地上，兩個人坐下來;

“老人家，鬼子是什麽時候進城的?原來守城的國軍呢?”何光全問道，

“小鬼子在春分(三月二十一日)那天的晚上殺到吳城的，當天晚上就從荷溪渡口殺進了城;在城裡守城的國軍和鬼子殺的是天昏地暗，直到前天晚上，殘存的國軍大概兩百多人強行征調了所有的漁船，從贛江和修水逃走了！”這個老頭子說道，

“鬼子這幾天天天抓人嗎?他們抓那麽多人在城裡幹什麽?”何光全問道，

“這個就沒人知道了，凡是進去的人，沒見他們出來過！”老頭子搖搖頭，

“老人家，除了荷溪渡口，還有哪裡可以直接進城的?”何光全問道，

“除了荷溪渡口之外，修水那邊還有一個渡口，也可以直接進城;不過現在應該全部被鬼子佔領了;你們進城幹什麽?”老頭子問道，

“老人家，你是本地人;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我們悄無聲息的進城，你就直接說吧！”何光全問道，

“現在贛江白天有鬼子的汽艇巡邏，根本沒有漁船敢在江上現身;只有天亮前有機會，你們跟我走吧！我送你們去，不過我的船只能裝下三個人！除開我，你們只有兩個人能上船！”老頭子站起來說道，

“老人家，幫幫忙;在找兩條船，我們是南昌警備司令部的，我們司令是何建業，何家不會欠你們錢的，我打欠條！”何光全說道，

“小兄弟，現在不是錢的問題;現在送你們進去就是冒著殺頭的危險，而且我們還必須把我們的生命通道告訴你們;那可是我們祖輩為了偷偷進城一輩人一輩人口口傳下來的！”老頭子說道，

“老人家，多謝了！”何光全彎腰說道，

中國人民的智慧無窮無盡，在國軍和鬼子的兩次掃蕩之後，還有船藏下來;在老人家的勸說下，一艘能裝八個人的‘大船’被弟兄們從蘆葦蕩中抬了出來，十個弟兄上了船;在漁民的幫助下，從贛江而下，在贛江上，從上而下，一公裡的路程很快就過去了;老人家仿佛不需要光亮的指引，準確的把船停在了一個蘆葦蕩裡面，從船上跳下來，踩踏著江水，把船拉到一邊系好;

指著水光不斷的一條路說道，

“從這裡進去，水都不深，最多就到膝蓋;到了盡頭有一個鐵柵欄，你們搬開就可以鑽進去！那就進城了！不過你們天亮前必須出來，我們在這裡等你們;”老人家說道，

“多謝了，老人家;現在離天亮還有不到三個小時，我們盡量在天亮前出來;如果實在趕不上，老人家你就不用等我們了，小心點！”何光全把綁腿解開，褲腿挽到了膝蓋以上，用綁腿綁好，然後赤腳跳入了江水裡面;

確實，這裡的水只能沒到膝蓋的位置，弟兄們一個個的跳下來;感覺江水刺骨，冰冷的厲害;就在江水中，給老人家和送他們的另一個漁民敬了個禮;沿著江水而上......

何光全和十個弟兄在江水中排成兩排，趟著不到膝蓋的江水前進;步槍已經端在了手上，緊張的看著四周！

向前走了兩百來米，江水越來越淺，一股濃烈的臭味夾雜著血腥味撲鼻而來;圍在弟兄們的鼻子裡面簡直就是煎熬，一個個忍住嘔吐的衝動，繼續向前;

“就是這裡了”在一個全是汙水的牆角，

何光全看到了老人家說的那個鐵柵欄！柵欄裡面不斷有各種汙穢在湧動，通過柵欄的時候被分割成小塊匯進他們腳下這個沒過膝蓋的水池子！“來，幫忙！”何光全把槍背回背上，說道;

幾個弟兄一起動手，把這個柵欄推開了;這個柵欄並不高，他們要進入只能彎腰蹲著進去;一個個把衣服脫下，包著自己的步槍和彈藥，舉過頭頂，慢慢的通過這個地方！

“上去！”終於通過了城牆下面的這個肮髒的汙水洞，幾個人爬著到了岸上！

入目之處，這裡應該是吳城的牲畜屠宰場，這裡已經空無一人，屠宰場裡面有幾具老百姓的屍體已經發臭;

“找找有沒有水”何光全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上弄乾淨，要不然的話就這幅模樣去偵查，隔著五十米就會讓鬼子聞到明顯的臭味！

“連長，唯一的一口井已經被坍塌了;這裡沒有水源。”一個弟兄回來報告道，

在何光全的手勢中，一行人朝著屠宰場的外面走去，一路走走停停！在一個牆壁破損的院子外面蹲下了身子，這裡已經是他們出了屠宰場能夠找到的最近的，比較完好的房子了;看來三十二軍在城裡跟鬼子有過一番激烈的巷戰！

十個人就在院子裡面， 就著冰冷的井水衝洗著身上;然後在屋子裡面找出了原主人的衣服，也不管合不合身了，手忙腳亂的套在身上，他們自己的軍裝簡單清洗了一下，找了個床單包著，讓一個弟兄送回柵欄外面等著，何光全帶著八個弟兄走上街頭;他現在沒有目標，那裡有燈光，那裡有聲音，那裡就是他的目標！

在被佔領的城市裡面，徹夜亮著火光和燈光的地方一般都是鬼子的軍營、指揮部、醫院等等最重要的機構！那些機構佔據了吳城東北的一角，靠近贛江的江邊，在旁邊的江面上，停靠著鬼子的淺水炮艇......

“連長，這邊有情況！”一個弟兄指了指北面的一片屋子，那裡沒有燈光傳出來，但是裡面隱約的能聽見有人熟睡的呼嚕聲！

何光全從木質大門的門縫朝裡看去，院子裡面的火堆已經熄滅了，火堆的余燼還在散發著，旁邊的屋簷下有兩個鬼子已經睡著了，呼嚕聲就是他們傳出來的！

鬼子佔領吳城已經幾天了，城裡殘余國軍不是逃跑就是被他們清繳了，黎明前的黑夜讓他們放松了警惕，本來應該是哨兵的兩個鬼子躲在屋簷下面睡的正香！

何光全掏出刺刀，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用刺刀塞入門縫裡面，把裡面的門栓輕輕的撥開;兩個弟兄輕輕的推開木質的大門，也許是江邊比較潮濕的關系，木門並沒有發出吱吱的叫聲，讓心提到嗓子眼的弟兄們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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