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的事情已經落定,洛輕雲心下松快坐在湖心庭中。濕發被風吹乾,柔柔的落在側臉。她的眼睛很黑,睫毛纖長可數,宋子洆眉眼漾開一抹莫名漣漪,低低一笑:“昨夜,你有沒有侍寢?”
洛輕雲呼吸一滯,她竟覺那目光不堪承受,片刻轉過頭,微微頷首:“不算吧!”。
宋子洆眉間不自覺蹙起,旋即飄到她面前,隔著半臂的距離,目光灼灼的盯在她臉上:“什麽叫做不算!”
他的眼神直看得她心裡發堵,她愣愣轉目望向他,更覺尷尬難堪:“雖然被召,但只是睡覺!”
宋子洆胸腔發酸,騰起一股醋意:“你和他睡一張床了?”
洛輕雲手指在桌面輕輕的摩挲,下意識咬住下唇。冰涼的氣息撲面,宋子洆眉皺的死緊:“你這個表情準沒好事!”
洛輕雲結結巴巴:“昨……昨夜,我…….”
見她耳廓都紅了,宋子洆側過身子雙手搭在扶欄上,把腦袋放上去,嘟囔道:“連撒謊都不會,真是氣死我了!”
洛輕雲忙道:“我只是不想騙你!”
“罷了,反正你也是他的妃子,我又怎麽攔得住呢?”他靜靜趴著,低垂的眸子遮住所有情緒。
“呦,小洆洆!”鬼皇后身子一晃出現在亭中,斜裡伸出一雙手輕輕碰了一下宋子洆的臉,掩唇一笑。宋子洆嚇得一個趔趄,待站穩了才側目看去,下意識抬袖擦了擦臉。
“皇后娘娘!”洛輕雲頷首行禮。
宋子洆沒好氣的瞪著她:“你方才摸我做什麽?”
柳月心仰起臉望著他笑了笑,倒生出幾分嫵媚:“人家喜歡你啊!”
“你畢竟是女人,男女授受不親知道嗎?一點禮義廉恥都不講!”宋子洆嫌棄的白了她一眼。
“本宮都死了,為何還要講什麽禮義廉恥,一百年前我就是被道德禮法逼死的,如今都是鬼了,為何還要在這桎梏之中困著?”她倒不以為然,冷笑道:“本宮最討厭別人講什麽大道理給我聽,前世的事一想起,煩都煩死了!”
難得見她會被氣到,宋子洆得意的壞笑,勾了勾唇:“既然討厭,那你為何不投胎?一百年了,你也真耐得住!”
柳樂心眉梢微皺,看了宋子洆一眼,莫名綻顏一笑:“因為人家要等你啊!”
宋子洆一個哆嗦,實在不想再接話。不遠處,忽的一隻小白兔跑到洛輕雲腳下,洛輕雲蹲下身子,下意識抬眼掃視一圈,卻見瀅妃緩緩走來。她剛撫摸到兔子的手急忙收回,起身整理了衣裙,往後退了一步。
瀅妃身後跟著一眾丫鬟,來勢洶洶,她身側的丫鬟上前抱起那隻兔子,瀅妃眉梢滲冷,挑眉看向四周,冷笑道:“雲妃一人好有興致!”
洛輕雲站定,低聲道:“只是閑來無事,在這裡坐坐!”
瀅妃乾笑兩聲,含笑望了過來:“乾清宮住的可好?”她嘴角一抹嗤笑:“你知道‘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燈未滅夢難成’的滋味嗎?”
洛輕雲微楞,莫名就覺出點東西,眉眼也漸漸冷下來,卻見瀅妃回眸一笑:“如今你入宮短短幾日封為妃,獨享聖寵,很是得意吧?”她低笑搖搖頭,再抬眸:“不過也許很快,你就會嘗到相思透骨,孤枕難眠的滋味了!”
“瀅妃娘娘與我說這些做什麽?”她說的這些,洛輕雲並不在意。一側的宋子洆反感的斥道:“小娘子,別理她!”
柳樂心覺得這場景到不稀奇,
這些酸裡酸氣的話她聽多了:“不得寵就是不得寵!想當年,敢與本宮這樣說話,她就死定了!” 瀅妃抿著笑:“本宮今日是想告訴你,你能得寵只是皇上一時興起,玩膩了也就丟了!皇上的心裡沒有你,你也別做什麽黃粱美夢了,我們都取代不了那個女人!你一定不知道,后宮的冰窖是做什麽的吧!”她抬眸望向西邊,眼底竟是落寞:“那裡放著那個女人的屍體,你最終會明白,你在皇上心中不如一個死人!”言罷,她冷冷的睨了一眼洛輕雲,拂袖離去。
洛輕雲一頓,怔怔朝西邊望去。柳樂心神色難辨,一雙眼睛在她身上梭巡許久,手指揪住她的衣袖,半晌問道:“你挺有能耐啊,入宮才幾日就封妃了?你怎麽不換身像樣的衣服,穿成這樣我都沒看出來!”
“皇后娘娘別數落我了,皇上封我為妃不過是想讓我幫他找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柳樂心神色一滯:“不會是龍鱗吧!”
洛輕雲一怔,低聲問道:“您怎麽知道?”
她眉眼蘊出笑:“因為那冰窖中的女人是我們柳家人啊!你們現在的小皇帝就是為了她,一直在找那東西,只可惜,龍鱗結魄只是傳說,沒有人見過!”
“那女人究竟是誰啊!”洛輕雲很是震驚,心中一動,語氣卻壓得極低:“皇上為何將她屍體放在冰窖,難道想讓她死而複生嗎?”
“那女人啊……差點就是皇后了!”柳樂心輕笑:“我們柳家世代官居宰相之位,柳家女子已有三朝為後,母儀天下,你們那個小皇帝與柳銀月是青梅竹馬,只可惜她三年前死了,怎麽死的沒人知道,總之南宮家的皇帝,都是情種!”
洛輕雲不想多管這些閑事,可是她已經因為那個柳銀月淌了這趟渾水。她並不癡笨,皇上召她進宮,帶她去捉那魂靈,都是為了找龍鱗,如此大費周章,不過是為了復活一個死了三年的女子。
宋子洆冷冷一笑:“這麽說,你的那個皇帝夫君也是情種了?”
柳樂心面上亦是一頓,那張明媚的容顏變得有些失色:“不要提他!”
洛輕雲抬眸望向她。思量須臾,問道:“皇后娘娘,您一直不肯離開這裡, 是因為也有心願未了吧?”
柳樂心一頓,擠出一抹笑,臉色卻不太好:“對啊,本宮在等一個人!”
洛輕雲眉間微簇,頓了頓,語氣低低道:“可……已經百年之久了,那個人恐怕早就…….”
“我知道!”柳樂心手指繾綣,抿了抿唇,眼底溢出淚光,卻玩笑似的笑道:“可他說過讓我等著他!”她睫毛有些水汽,卻沒有落淚。良久,他側眸望向宋子洆,鳳眼中粼粼有光!
宋子洆被她目中的鬱色嚇了一跳,斂眉,默然不語。
柳樂心站起身,轉目望著遠處,怔怔自顧喃喃道:“是啊,百年已過,歲月蒙霜。一切早已凋零,芳華卻未殆盡,我還是曾經模樣,卻不知他還是否記得我?等到了什麽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也是未知?也許我倦極那日便會走吧,只不過離愁翻湧心尖,道不盡,舍不下罷了!”
洛輕雲一愣,一時間也說不出話。須臾半晌,她卻突然轉過頭,儼然恢復如初,望著宋子洆莞爾一笑:“還好,本宮現在還有你,小洆洆,我一定會保護你的,若是那邪靈再敢來,本宮絕不會讓他傷你一分!”
見她無恙,宋子洆勾唇一笑:“我才不要你保護呢!”
“怎地,你忘了你上次差點被他打得魂飛魄散了嗎?”她瞥了他一眼:”你這個沒良心的家夥,要不是你長得好看,我才懶得管你呢!那日本宮出手,他也傷的不輕,還不是給你報的仇!”
不遠處假山後面,一小太監早就立在此處,正冷冷的望著湖心亭。他眉目冰冷入骨,臉色亦是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