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外邊的路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氣息奄奄的老人。
正是少女的爺爺。
郝仁蹲下,伸手捏住老人右手的脈門,診斷起病情來。老人的衣著雖然寒酸,卻收拾得十分整潔,十指修長柔軟,唯獨中、食二指有三塊拇指指尖大小的粗糙老繭。那個位置,既不是握筆寫字的地方,也與士兵常年持刀用槍所留下的痕跡絕然不同。
郝仁只在心底裡不解的思考著,表面上卻不露痕跡,全神貫注地品斷老人的脈象。這身醫術是自打他記事起便被師傅霍老醫生逼迫著學的,幼時他想不通為何要學醫術,十分排斥學醫,直到後來在侯府裡待久了,他才慢慢有所領悟:在外面闖蕩難免吃苦受傷,懂些醫術剛好救人救己。
這不,現在這身醫術就派上了大用處。
過了片刻,郝仁緩緩松開老人如枯木一樣的手,對眼睛紅腫的少女說道:“老人家身體本就虛弱,又受了驚嚇,急怒攻心以致昏厥,傷勢也很嚴重,若不盡快救治只怕凶多吉少!”趁機再仔細打量了一番少女的相貌。
“那就趕緊救救老人家啊!”溫涼一看到郝仁目不轉睛的樣子,頓時明白他在想什麽了,就趕緊催促道。
“老人家情況有點嚴重,得好好診治……可我的醫箱沒……沒帶出來。”
聽到這話,少女如聞噩耗,兩行清淚如同斷了線的玉珠一樣,紛紛墜下,嗚咽之聲淒慘至極,令人憐惜同情。
郝仁皺了皺眉頭,老人也就感染了風寒,而且頭上的傷只是些皮肉擦傷,看起來並不駭人,因此並無大礙,可奇怪的是他的脈象十分紊亂虛弱,好像另有重病在身。
這是什麽病症?郝仁百思不得其解,直後悔平日裡跟隨師傅出診時沒有認真學習。
溫涼再次催促道:“那還等什麽?趕緊把他帶到營中治療。”
郝仁愣了下,明白了世子的意思,趕緊伸手抱起老人。老人沒有郝仁原本預想的那麽重,因而在他抱的時候由於太用力,整個人差點仰翻過去。
回到帳篷裡,郝仁放下老人,從提箱裡取出銀針,立即施展鬼門十三針之術,之見針針入肉,不一會兒老人家身上多了十三枚直挺挺的銀針。
溫涼等外行人或許看不懂這銀針刺穴的妙處,也不知曉施展鬼門十三針的極高要求。第十三針落下時,郝仁的額頭已經被涔涔熱汗覆蓋,不過慶幸的是,即使手抖得厲害,但十三道針都落在了穴位上,不偏不倚。
靜靜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後,郝仁收針,從藥箱子裡拿出個兩寸高的小巧瓷瓶交給少女:“我方才盡力針灸,老人家疼痛的症狀有所減輕,你可寬心些。老人家額頭上的傷呢,並不嚴重,有了這瓶金瘡藥水足矣恢復如初。”又將使用的方法和劑量細細交代了一遍。
“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保證治好你爺爺的病。”雖然把瓷瓶已經放到了少女的手心裡,但郝仁的左手還捏著少女的纖纖玉手,戀戀不舍的不肯離開。
溫涼連忙輕咳一聲及時提醒著郝仁,眼中閃過一抹鄙夷,郝仁縮了縮脖子,急中生智地對少女道:“你們先安心住在帳裡休養生息,一切自有我們在,再不用擔心受人欺負!”
少女感激地點了點頭,清秀臉龐有些發紅,不好意思的問道:“還沒請教……兩位恩人尊姓大名?”
“在下溫涼,這是我的……我的……”溫涼向郝仁看了看,一時語塞,無法形容。
郝仁微笑著補充道:“我是他哥哥,
姓郝名思明,大家都叫我郝仁。不過你也可以叫我哥哥,這樣才不顯得見外。” “呃呃,是吧。”溫涼怎麽也沒料到這郝仁會如此不要臉,明明就是個小跟班,還非得說是別人哥哥。算了算了,哥哥就哥哥吧,溫涼也懶得追究了,更不好意思在少女面前戳穿郝仁。
即便如此,溫涼也不會任由他郝仁隨意勾搭少女,急中生智道:“老人家需要靜養,姑娘也累了,咱倆就不打攪了,還是去隔壁帳篷裡去吧。”
郝仁心中有一百個不情願,可在溫涼越來越鄙夷和不屑的眼神的注視下,也只能萬分委屈地接過話頭道:“你們好好休息吧,我們去隔壁。”
“走吧。”溫涼憋住笑,轉身就走。
郝仁磨磨蹭蹭地走出帳篷,簾子將要落下之際又被他一把撐起來,把腦袋伸進去,臉龐漲得通紅,問道:“那個……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溫涼看到這一幕哭笑不得,看來還真是被自己猜中了,按理說郝仁的年紀也早到了娶妻成家的時候,男女相悅本來無可厚非,只是現在這時機卻實在不怎麽合適。
轉念一想, 溫涼暗道順其自然吧,能遇到喜歡的人的確不易,總不能讓他抱憾終生啊。
“小女姓……姓文……名茵,綠草如茵的茵。”少女羞得面紅耳赤,垂首答道,聲音如蚊呐,低不可聞。
陌生人詢問一位陌生少女的姓名未免唐突,而文茵徑直將自己的姓名坦誠相告的行為,在常人眼中已算得上言行輕浮了。與文茵的羞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郝仁笑意盈盈,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文茵,文茵……”溫涼輕聲讀了兩遍,不由得讚歎道:“好名字!好名字”
“文茵,果真是個好名字。”郝仁在心裡默默想著,微微有些失神,也不知是因為這個書香嫋嫋的姓氏還是那瞬間足矣讓人沉淪的驚豔,恍惚間他仿佛看見少女偷偷地瞥了他一眼。
少女偷偷地飛快瞥了一眼,見二人確是真心讚美,她有些惶然的神情才漸漸安穩下來,只是見這兄弟倆翻來覆去念叨著自己的名字,不禁羞意更盛,慌張地矮了矮身子鑽回了帳篷裡。
“世子爺!”
溫涼正低頭向前走,突然被郝仁猛地拉住,被他兩眼放光,垂涎欲滴的模樣嚇了一跳。
“世子爺,你可是‘名花有主’的人,在外面勾三搭四小心被世子妃懲罰!”郝仁使勁搖晃著溫涼,惡狠狠地道:“文茵她可是我的人,你絕對不能跟我搶!”
“你有病嗎?鬼迷心竅了怎麽著!”溫涼無奈的搖了搖頭,罵道,“你小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人家小姑娘能看上你?再說了,我有說過和你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