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幽深南夢溪

　　青竹衫

　　過完十五歲的生日之後，大姑姑帶我到終南山小住了幾個月。在終南山最大的收獲就是，喬佳貝勒來到了我的身邊。

　　終南山，又名太乙山，是秦嶺的一部分。終南山是地球的綠肺，自上古時代開始，就不斷的有修行者在終南山結廬修真，大姑姑告訴我說，終南山上的很多修行者都已經上萬歲了，涵養真元的功力極佳，神通廣大的人都已經能夠自由的往來於忉利天宮了。過去生過去世，大姑姑數次往返於終南山，也因為很多機緣結交了數位真人，但是修行本來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的事情，所以若乾年來，和故友之間也沒有什麽交往和聯系。

　　大姑姑是極為喜歡清靜的一個人，算來她在塵世間的年紀，也有四十五歲了。但是若乾年來，外貌看起來，始終都隻有二十來歲的樣子。線條柔和的鵝蛋臉，淡淡疏疏的細長眉毛，還有兩顆晨星一般璀璨的妙目，任誰看過之後，都會驚為天人，實際上，她就是天人。

　　天女沒有一個生得不美麗的，就是隨隨便便挑出一個來，也比世間的女子要美上一百倍。其實這世間，天人投胎的女子也不在少數，隻是世人肉眼凡胎，看不出來端倪而已。也有一些天女，投胎以後，神識受到世間五欲的沾染，元神變得汙濁起來，映射到外貌上的主要表現，就是越來越不美。

　　所以這凡間，有很多的小女孩，幼年的時候極為美麗聰慧，隨著成長的摧殘和世俗的同化，反而越來越不美麗，眼神不再晶瑩剔透，舉手投足間帶了一股子市儈氣，就像美麗的珍珠被蒙上一層灰塵，珠光不再，打了折扣。當然，這道理對於仙童投胎的小男孩來說，也是一樣的。

　　大姑姑的美，就美在那股子仙氣上面，不染塵埃，不沾世俗氣息，大姑姑從五歲開始，就不再躺著睡覺了，入夜之後，她就開始盤膝打坐，導行真氣，凝聚於五輪之上。這樣吞吐納氣，一直到了凌晨，天蒙蒙亮，陽氣升騰的時候，就開始喝一點露水，吃一些花瓣。所以，自幼不怎麽離開姑姑身邊的我，也從五歲開始，隨姑姑打坐，隨姑姑喝露水，吃花瓣。

　　大姑姑告訴我，雖然我們天人的元神很強大，但是既然入了塵世，受了這尊肉身，自然少不了要好好的養護這一套皮囊。天女有哪一個是不愛美麗的，如何能夠容忍自己的邋遢和垢膩。但是，養身的根本，還是養氣、養性和養心。更何況，我們來塵世的途中，都受到了陰陽冥洞中罡風的洗滌，所有帶來的先天能力都受到了損傷，慢慢涵養真元，才能逐步恢復法力。

　　來終南山南夢溪第三天的夜裡，是半彎的上弦月，夜空深邃而明淨，星兒雖然不多，但是都特別亮。我和姑姑坐在錦竹院的婆娑竹亭裡面，相對打坐。差不多到了子夜時分，忽然聽到外面傳來極為淒厲的嘶叫聲，隱隱來自南夢溪的谷底山嶺方向。

　　終南山中既然有正道修行的仙人，自然也有邪路修行的妖精鬼怪，我和姑姑們一路走來，自然也遇到過許多，但是修行者們的行為隻要不犯著天條，姑姑們也是慈悲的放他們一條生路的。

　　但是今晚，這聲音不僅僅是淒慘，還帶著一股子讓我心裡好難過的傷感。寂靜中，我怯怯地喊了一聲:“大姑姑”，語氣裡面滿是不忍之意。

　　大姑姑的眼睫毛動了幾下，“籲”，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到那邊去看看吧！”

　　瞬間，我和大姑姑的身形雖然未動，

但是神識早已經飄到了數裡之外的南夢溪峽谷之中。　　天上的月華淡淡的，南夢溪山谷中樹木蓊鬱幽深，更加顯得月色不是很明朗，我和大姑姑的神識收斂起光芒，停在谷底的一片毛竹之中。

　　“咿咿呀！”一聲更為淒厲的慘呼聲傳來，我和大姑姑尋聲飛到竹林的最西端，那個地方完全照不到月光，隻聽到旁邊的流水聲淅淅瀝瀝，水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伏著一隻黑乎乎的東西，若不是它頭頂的頂光很亮，還真的不容易被發現。

　　原來是一隻黑貓，通體黑色，眼睛是灰綠色的琉璃樣，在漆黑的山谷中，除了黑貓的眼睛發出冷色的光芒，再就是這貓的頂光在顫抖抖的晃動。頂光在顫抖，說明這黑貓的內心正在經歷極端的恐怖之事。

　　這黑貓的頂光是微微的黃白之色，有盤子那麽大，看來是一隻有道行的貓，看它的頂光顏色是正色，雖然是畜生道的修行者，但修的法門倒不是邪門歪道。只見這黑貓眼睛直直的，盯著對面的水面，明顯的，它的身形在抖動，尾巴也直直的豎了起來。

　　朦朦朧朧中，水面上升起了一股灰色的霧氣，這霧氣帶著一股極為難聞的腥臭，水面開始汩汩有聲，腥臭之氣也越來越濃烈。雖然正是盛夏時分，空氣中竟然有一種凜然如冰的寒氣浮動。我和大姑姑一動不動的躲在一片密密的竹葉下，靜靜的等待即將到來的危險。

　　“咿咿呀！”黑貓緊盯著水面，繼續淒厲的叫了一聲。

　　正在汩汩作聲的水面上，突然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一陣陰風在漩渦的上方繚繞，陰慘慘的灰色霧氣中，有一直尖利的動物爪子伸了出來。

　　這時候，黑貓仿佛抖得不成樣子了，我和大姑姑遠遠的，都能看到黑貓尾巴上的毛豎的筆直。

　　那陰慘的灰霧漸漸更為濃鬱，一隻雪白的大貓從裡面幻化了出來。這大貓一出來，就對著伏在岩石上的黑貓一聲嘶吼，氣勢甚為凶悍。

　　我定睛一看，這妖怪比貓大，又比老虎小，難道是一隻果子狸?我用眼神詢問著大姑姑，大姑姑很快的就肯定了我的意念。

　　只見這隻果子狸頭上的頂光比黑貓的要大多了，差不多有蒲扇那麽大，但是光色卻是灰蒙蒙的，充滿了邪惡氣息。看這頂光，黑貓少說也修行了幾百年了，而這果子狸，少說也有幾千年的道行。

　　只見這果子狸，齜牙咧嘴的向著黑貓飄過來，一口的尖利牙齒，全部像鋼軔一樣閃著陰寒銳利的光芒，它朝著黑貓吐了一口灰色的毒霧，腥臭令人作嘔。

　　只見這黑貓，慢慢軟成了一團，頭上的頂光，竟然像是被灰霧侵蝕了一般，逐漸的縮小暗淡了下去。

　　原來，這隻成妖作孽的果子狸，要搶奪吸食黑貓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