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八節從容而不迫

　　青竹衫

　　“不唆城”整潔優雅，全城都是禪意式樣的建築，黑瓦白牆，有著簡單樸素的美感。一進城，古兮兒就被那些錯落有致的房屋吸引住了，這些房子，每一幢看起來似乎都追求極簡的風格，但是搭配在一起，就形成了特殊的韻律。

　　百裡先生看似只是帶古兮兒出來兜兜轉轉，其實大有深意，他一路為古兮兒教授許多知識，也帶她增長見識，俗話說“讀千卷書行萬裡路”，百裡先生可不想培養出一個書呆子來，當然，他也不希望古兮兒為了做某件事情而太辛苦太累，他更期望她快樂的生活著，為了興趣和愛好而去學習和歷練。

　　“不唆城”的人，話都不多，卻簡潔有力，百裡先生選了一處看起來布置格外典雅的茶莊，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帶著古兮兒和美玉坐下小憩片刻。

　　店家端上了一套古香古色的煮香茗的爐具和茶具，百裡先生把茶罐打開一看，是鼎鼎有名的“有窮壽眉”，在有窮國，這可是最好的茶，濃香馥鬱，但也需要煮茶的人水平高一點，火候和水候都要把握好，才能展現出這香茗最好的狀態。

　　看來這茶店老板也是個明眼人，一看百裡先生風姿不俗，儀容楚楚，就知道拿店裡最好的茶出來待客，當然也忖度著這位客人，是能夠駕馭好這款茗茶的。

　　百裡先生笑了笑，細心的把木炭燃起來。這木炭，乃是最好的鳳凰桫欏樹的樹心燒製的，點燃的時候，沒有煙氣，也沒有異味，最不會干擾茶葉的色香味。

　　雖然百裡先生完全可以使用靈力點火，也完全可以使用靈力煮茶，但他還是親力親為，用最原汁原味的方法，用心來煮一壺好茶。對他而言，煮茶是一種享受，一種生活方式，也是對小徒孫古兮兒言傳身教的方法之一。

　　店家給的水，也是彼岸城中“彼岸泉之水”，這水特別清冽，特別晶瑩，最能泡製出茶葉的靈性。好茶配好水，才相得益彰，只是“彼岸泉之水”取水有點辛苦，要爬三座大山才能到達泉眼，一個人一天，最多只能取一罐水。

　　古兮兒看到百裡先生把鳳凰桫欏樹製成的木炭引燃之後，把一隻釉色雪白的水罐放在小火爐上燒煮，不一會兒功夫，“彼岸泉之水”就開始打呼嚕了。

　　水中先是出現了很多米粒一樣大的小氣泡，然後漸漸變得有綠豆那麽大，越來越密集，咕嘟咕嘟的從罐心一直不停的往外冒。百裡先生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就用一隻秦思竹做成的水杓，慢慢的往水壺裡面舀水，取到三分之一為止。

　　只見百裡先生把水取好之後，就將“有窮壽眉”放進雪青色的小茶壺，澆入滾燙的“彼岸泉之水”，“有窮壽眉”從蜷縮狀，受到“彼岸泉之水”的熱情擁抱，慢慢舒展了開來，兩片小葉子懷抱著一隻小小的葉芽，特別有情可愛。

　　這時候，百裡先生將第一泡的茶水瀝出，慢慢的溫了一遍三個人所用的水晶茶杯，又將茶水倒掉，加持三遍“六字真言”，供養給那些累劫饑虛的餓鬼眾。

　　第二泡的茶水，色澤明潤，宛如千年血珀，散發著沉鬱的香味，百裡先生將第二泡的第一杯茶水，恭恭敬敬的三彈指，供養十方三世一切諸佛。

　　禮畢，百裡先生為三個人一一布好茶水，請古兮兒和小精靈美玉試飲。古兮兒從來沒有觀摩過這樣威儀齊整的奉茶儀式，全神貫注，眼睛發光，看得格外仔細，把每一步的程序、以及師公的手法，

都默默的記在心裡。　　古兮兒面前小小的水晶茶盞，宛如一隻綻放的玉蘭花。而小精靈美玉面前的茶盞，則像一隻可愛的海螺。百裡先生的水晶盞，則是四四方方，莊嚴大氣。

　　茶盞中的茶水，瀲灩得如同一泓深色的秋水，茶香若有若無，在不經意間飄入古兮兒的鼻孔，可是等到古兮兒刻意想要去聞香味的時候，這茶香又好似害羞一般，悄悄的躲了起來。唉，難道這就是若即若離的味道嗎?

　　香茶入口，古兮兒竟然覺得這茶水，比海棠姬煲的素湯還要美味幾分，情不自禁一飲而盡，然後就眼巴巴的等著百裡先生給她續茶。

　　百裡先生把“有窮壽眉”泡了三泡之後，就棄雪青色的小茶壺而取釉色雪白的水罐，直接在水罐當中煮起茶來。煮出來的茶，與泡出來的茶各有千秋，但是那種沁入毛孔的舒暢感，已成為令古兮兒此生再難遺忘的滋味。

　　古兮兒以前並不怎麽喝茶，但是她對這種碧綠枝葉、略帶苦味的樹葉充滿了神奇的好感，在深山老林中時，也有這樣一株大茶樹，好粗好高好茂盛。而且，大茶樹由於年齡足夠古老，已經有了靈氣，成了一位長須長髯的老茶仙。

　　古兮兒常常在大茶樹下面望月亮，也有時候會趴在大茶樹上面打盹，久而久之，就和老茶仙熟識了。只是老茶仙好靜，好打盹，再者而言，他是木仙，木力凝聚，不宜多動，所以行動十分緩慢，也很少出來和人交往。

　　還記得有一次，古兮兒吃壞了肚子，老茶仙教她嚼了幾片茶葉，把苦澀的汁液都吞下去，療治腹瀉。從那時候起，古兮兒就知道茶葉可以祛病延年，治療病痛。

　　“師公，以後兮兒也要跟你一起學著煮茶、泡茶和品茶。”古兮兒一邊握著白玉蘭花瓣一般晶瑩剔透的水晶杯，一邊滿目羨慕的對百裡先生說道。

　　“哦，我家小靈狐要學喝茶啦，不錯不錯，越來越像師公的徒孫了。”百裡先生刮了一下古兮兒的小鼻子，看著她愛茶如醉的樣子，笑著打趣她道。

　　“師公啊，要跟您學著喝茶，先要學會什麽呢?”古兮兒認真的問道。

　　“從容不迫”，百裡先生眯著眼睛認真地想了想，“首先要有一顆從容不迫的茶心。”

　　“茶心?從容不迫?”古兮兒歪著腦袋重複了一遍師公話語中的關鍵詞，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著窗外的風景，窗外是一片湖光山色，湖邊，有一大片葳葳蕤蕤的麒麟花，開得如火如荼，在這裡喝喝茶、看看風景還真是愜意呢。

　　“泡茶要從容不迫，喝茶更要從容不迫，否則，前者你會毀了一壺好茶，後者，你會燙傷自己的小嘴巴。”百裡先生的話深入淺出，卻哲理豐厚。

　　“從容不迫的茶心很難得， 從容不迫的心靈更加難得。心之大，無所不在，無所不含，新包萬仞，廣大無極。這個世界上，比世界更大的東西，就是博大的、博愛的、從容不迫的心。”百裡先生認認真真的說道。

　　“可是，我覺得我的心很小，蘇不迷告訴我，我們九尾狐一族的心，差不多有自己的拳頭握起來這麽大。”古兮兒邊說著，邊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小粉拳給百裡先生看，那可愛嬌憨的樣子，立即把百裡先生逗笑了。

　　“此心非彼心。兮兒，你所展示的，是你的血肉之心，而我所講解的，乃是你的靈魂之心。”百裡先生看著傻乎乎的古兮兒，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哦，師公，我好像明白一點點了，我覺得我好笨。”古兮兒難為情的說。

　　“我家小徒孫一點都不笨，你只是需要歷練，需要好好學東西。”百裡先生看到古兮兒很容易就升起了慚愧心，因材施教的鼓勵她要對自己有信心。

　　聽見師公誇獎自己，古兮兒心裡美滋滋的，她很少得到誇獎，平時蘇不迷對她雖然滿意，但也總是喜歡揶揄她。雖然蘇不迷是無意惡搞，實際上對古兮兒還是很滿意的，但是他假裝一本正經的樣子，搞得古兮兒經常很慚愧。

　　“紅塵煉心，你的心就是萬物生長的地方。”百裡先生盯著古兮兒的眼睛，特別信任的、一個字一個字堅定的說道。

　　“紅塵煉心，我的心就是萬物生長的地方。”古兮兒重複了一遍百裡先生的話，心裡又默念了一遍，她要把師公的教導牢牢的記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