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四節曼珠遇沙華

　　青竹衫

　　話說狐門三弟子在狐帝這邊交代了差事，奉上了“幽芝”，狐帝便安排他們去丹房各自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並叮囑，關於古兮兒是狐姬的事情，先不要聲張。

　　古兮兒留在窮滄澤古墓之後，便正式拜百裡先生為師公。百裡先生一向最不喜歡繁文縟節，此時寄身於古墓之中，更是一切從簡。所以第二日，古兮兒的拜師儀式，只是焚香禮敬了天地眾神，端端正正的拜了百裡先生三拜。

　　這一天，百裡先生心情大好，便要帶著古兮兒和古美玉去自己的墓穴瞧一瞧。有窮國崇尚簡樸，不主張厚葬，所以百裡先生的墓穴，修建得也是非常低調的。

　　但是百裡先生入葬之後，神魂不滅，化為大鬼巫，其福報化現出了墓穴現在的基本形態。雖非人力為之，卻也廣大悉備，令人歎為觀止。

　　只見高大軒昂的木門之上，掛著“心憂天下”幾個大字匾額，白玉的門廓配上黑玉的門板，金色的大字，十分莊嚴肅穆。百裡先生用手掌在門板的水晶圓心處用手掌輕輕一按，又念了一句“開門咒”，黑玉大門就緩緩的打開了。

　　這時候，百裡先生令古兮兒和古美玉在門板上各自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使用咒語令黑玉門板做了記憶，又教了二人“開門咒”，方便她們以後進出古墓。

　　入門之後，便看到一個巨大的圓形大殿，這是一個無梁殿，整個呈現大穹頂狀，卻沒有使用一根梁柱。穹窿屋頂綴滿了寶石做成的日月星辰，牆壁四圍都是黃金和白銀貼成的牆面，金色和銀色的光芒相互交織顯現成各式的圖案和符文。

　　古兮兒的嘴巴張得老大，仰著頭看著屋頂的寶石，被晃得眼花繚亂之後，才又開始看周圍的牆壁和金銀色的圖案、符文，對著這樣的景象，古兮兒的眼睛仿佛都不夠用的了，恨不能立刻頭頂上、腦後邊、耳朵上多長出幾雙眼睛來才好使。

　　古兮兒自幼在深山老林之中長大，來到青丘之後，只在望月峰頂上的丹房周圍活動，所以見到這樣的場面，深受震撼。小精靈古美玉則見過的世面多了去了，她雖然也是饒有興致的左看右看，讚歎不已，卻沒有古兮兒這般花癡的看。

　　大殿的中心，是一個圓形的祭台，祭台被屋頂的寶石散發出的璀璨光芒照耀的十分明淨。整個祭台，高出一切大殿內的建築之上，顯得特別有氣勢。

　　看到古兮兒的眼神牢牢地盯住祭台，一片神往的樣子，百裡先生輕輕抓住了古兮兒的腰帶，一縱身，就帶她飛到了祭台的上面。古兮兒落定之後，一臉欣喜的模樣，在百裡先生身邊的每一小時，每一分鍾，她都是被關照愛護的。

　　這個祭台，從下面看上去似乎不大，但是真正站在上面了，才發現其實面積也不小。祭台的地板上，都鐫刻著各種美麗的花紋和符字，有錯金的，有錯銀的，還有用寶石鑲嵌的，手法之精致，組合之瑰麗，無與倫比。

　　雖然這些花紋和字符，都是由很深刻的法術淵源的，但從未學習過神巫之術的古兮兒，完全不懂其中所蘊含的重大能量，她只是完全被這些美麗的圖案和寶石所打動了，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讚歎著。

　　百裡先生特別寵愛自己這隻小狐狸徒孫，對古兮兒的疼愛，絲毫不亞於當年對古歡顏的悉心。古歡顏當年來到有窮國的時候，只有十歲，離開的時候，卻已經是一千歲多一點兒了。而古兮兒現在，

已經一千歲多點兒了，但是在百裡先生的心裡，現在的古兮兒和當年的幼弱的古歡顏沒什麽兩樣。　　古兮兒和母親的成長經歷不同。古歡顏一出生，就被當作“弱水古氏”狐族的大聖女來教導，八歲之時，又被狐帝聘為狐妃，身份更添一分尊貴，所以古歡顏所接受的家學、所經歷的世面、所見識的場面，都是非同一般的。

　　而古兮兒，卻出生在深山老林裡面，一千年之間，只在自己家的狐狸洞附近打轉轉。古歡顏雖然知道自己的幾個孩子是狐子狐姬，卻下定了決心，特別想把他們培養成單純無憂的普通人，最好徹底遠離狐宮，所以從來不教他們什麽經天緯地的本事，只是要求他們各自掌握生活技能，能夠保護自己就好。

　　所以，剛剛到百裡先生身邊來的古歡顏，雖然還很稚嫩可愛，但是由於家庭環境的緣故，已經有點早熟。而“一大把年紀”才來到百裡先生身邊的古兮兒，雖然年紀並不是小孩子了，心性卻是十分單純，甚至有點傻乎乎的。

　　雖然看起來，一千歲對於九尾狐而言，只是一段生命的啟動開始，但是對於一部分能夠接受正規教育的狐族子民而言，一千歲足以培養出一位出類拔萃的“狐狸精”，這樣的“狐狸精”，通曉世情，閱人無數，甚至老謀深算。

　　偏偏這些“資深條件”，在古兮兒身上都不具備。坦率地講，一千歲的古兮兒，還沒有當年十歲的母親見過的世面多。如果沒有遇到蘇不迷，如果沒有遇到百裡先生，傻乎乎的古兮兒，真有可能被壞人剁了尾巴去當神器。

　　雖然古歡顏的選擇，看起來有些“專業坑兒女”，但是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對於這件事情，百裡先生到現在都還沒想明白原因。如今，既然古兮兒來到了他的身邊，他就有信心把這隻小靈狐教導好，把一身的本事傳給她。

　　古兮兒看完了地上的寶石和錯金銀圖案，站起身來往祭台下一望，瞬間驚呆了。可能這就是神巫之術的力量吧，原本看起來並不那麽高大巍峨的祭台，往下望去之時，竟然可以有一目千裡的視野感，宛若隔著雲山霧海一般遼闊。

　　看到古兮兒驚歎的樣子，百裡先生只是慈愛的摸著她的小腦袋，順便拎住她的腰帶，把她帶下祭台。百裡先生今天著了一身黑衣，而古兮兒則穿了一身白衣，從祭台上飛下來的時候，有若一對飛鳥般翩然和奪目。

　　看過了祭台，百裡先生就帶著古兮兒和小精靈美玉，走進了一條長長的甬道，這甬道兩遍都是綿延的壁畫，古兮兒沒有學過畫畫，匆匆一瞥，也沒有來得及理解畫面上繪製的是什麽事情， 只是覺得顏色絢麗，奪目的好看。

　　這甬道很長，卻一點也不黑暗，古兮兒一個勁兒的在找——光是從哪裡發出來的，猜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甬道的盡頭，是一座長長的石橋，石橋上面，雕梁畫棟，鏤刻精湛，每一塊欄杆，都堪稱無與倫比的藝術品。

　　古兮兒往石橋下面一看，看不到底，但是能夠聽到流水的聲音，或許這下面是萬丈的深淵。石橋和深淵之間的峭壁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藤蘿，綠意掩映，已經看不出石頭原來的樣子了，使得這個空間，顯得更加深邃幽靜了。

　　古兮兒望過去，石橋的對面，卻是一面城牆，一座城門，城牆不高，牆頭上面，葳葳蕤蕤的開滿了紅色的、藍色的、黃色的花，只有花，卻沒有一片葉子。古兮兒不僅好奇的伸手指著遠方問道:“師公，那樣美麗的，到底是什麽花?”

　　“那是曼殊沙華，紅塵中的人叫做——彼岸花。”百裡先生緩緩的答道。

　　“彼岸花?為什麽有花無葉?”古兮兒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因為這種花，被人詛咒過了，有花時無葉，有葉時無花，花和葉，生生世世永不相見。”百裡先生輕輕的告訴古兮兒，亦看到了她眼中的傷悲。

　　“那是一個花妖曼珠和葉妖沙華的故事，你現在呢，是聽不懂的。等以後，師公會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的。現在，我們進城去看看。”說著，百裡先生帶著古兮兒和小精靈美玉，飄飄搖搖的走過了石橋，看到城門上的幾個端莊肅穆的大字“彼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