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皇帝的身體不正常的消瘦,渾身沒有一處不顯出病態,都不用診斷,光用看的就知道時日無多。
蘇齡玉上前去診斷,脈象居然比從前的趙羽都複雜可怕,怪不得,皇上肯讓她過來,沒準真是想讓她打發時間的。
又或者,讓她看一看這一位的下場,順便也想一想自己可能的結局。
蘇齡玉收回手,她也不是神仙,都到這地步了,她能做的很有限。
不過,這一位跟趙羽之前也有不同,他是清醒的。
從蘇齡玉進來開始,太上皇就一直盯著她的舉動,看著她診脈,看著她皺眉。
“永玥讓你來的?”
蘇齡玉將針囊拿出來,打算聊勝於無地扎幾針治一治。
聽見說話聲,她抬起頭想了一會兒,永玥是誰?
“你是……蘇齡玉?”
蘇齡玉震驚了,眼睛睜得大大的,太上皇知道她的名字耶!好神奇的感覺。
“原來是你,永玥將你放在他那裡,我以為沒有什麽關系,卻沒想到,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有些本事。”
原來永玥是當今皇上啊,蘇齡玉想明白了過來,不過一點沒覺得多榮幸。
“你沒有多少日子了。”
她實話實說,“我也只能替你往後拖一拖,再多的,我也做不到。”
蘇齡玉用銀針給他放血,放出來的血顏色都有些不對勁。
“永玥是想,讓我活到能看到他將葉少臣鏟除的那天……”
前任皇帝苦澀地笑起來,蘇齡玉頭都沒抬,“那就不好意思了,我無能為力,你絕對是等不到那天的。”
“呵呵呵。”
蘇齡玉的話沒有激怒前任皇帝,反而讓他笑了起來。
“你看,連你都知道的事情,永玥卻不知道。”
蘇齡玉露出了一抹詫異,這兩父子確實有毛病,一個個的思維詭異,她完全猜不透,也不太想猜。
前任皇帝由著蘇齡玉給他診治,沒有任何抗拒,也沒有多期待。
宮殿裡空空蕩蕩,仿佛死物一樣,蘇齡玉安靜地做她的事情。
她不太想搭理眼前這個人,到這裡來就算是磨練她的技術的,僅此而已。
可是等她收拾好東西打算走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句話。
“你相信寧朝的命運,會被葉少臣改變嗎?”
蘇齡玉的腳步停下來,轉頭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他的臉色很難看,身體正遭受著極大的痛楚,可他卻沒有發出一點痛苦的聲音。
“永玥想要坐穩這個皇位,最大的障礙並不是我,而是葉少臣,從小時候開始就是如此,他從沒有贏過葉少臣。”
蘇齡玉覺得很好笑,“所以,現在這個局面,是葉少臣造成的?”
“原本寧朝會有一個讓外族聞風喪膽的常勝將軍,是你們親手將他變成了敵人,現在賣什麽慘?”
搞得像是葉少臣主動叛變的一樣,皇家的人也太不要臉了!
“呵呵,看來你跟葉少臣的關系很好。”
“關你什麽事。”
蘇齡玉有些不耐煩,讓青芝拿了東西轉身就走。
晚些時候,永玥過來問,她是否已經去過永寧宮了。
“去過了,不過也沒什麽必要,最多,能拖到你跟葉少臣正面交鋒。”
蘇齡玉的口氣不太好,這讓永玥很驚訝,她從來情緒都很穩定,穩定得有時候都讓人想打她,沒想到現在居然有點生氣了?
“不高興?可是因為他說了什麽?”
永玥有點好奇,蘇齡玉白了他一眼,“因為我治不好,生氣很正常吧。”
“能拖一拖,已經很難得了。”
永玥對蘇齡玉的態度已經習慣了,外面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只有這個女人還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樣子,他居然覺得還挺有趣。
“不過,你說能拖到葉少臣跟我交鋒,卻不盡然,因為在此之前,他就會死。”
蘇齡玉面不改色,吹牛誰不會?現在狠話放得有多痛快,等到做不到的時候,就會有多惱羞成怒。
蘇齡玉有心讓他悠著點,別以後下不來台,不過大概自己說了他也不會聽。
……
在宮裡的時間過得很快,又很慢,因為有時候根本察覺不到時間在流逝,有時候又覺得,日複一日,如同流水一般。
蘇齡玉仍舊會去永寧宮,她把前皇帝當成對自己醫術的極限挑戰,全身心地投入進去,才不會被枯燥所影響。
“永玥,該著急了吧?”
前皇帝大概是身邊沒人說話,因此總是會跟蘇齡玉說幾句。
蘇齡玉摸了摸他的脖子,腫得有些不正常。
“嗯,是急了,病情都不穩了。”
“我就猜到是這樣。”
蘇齡玉抬了抬眼皮,複又低下去,永玥這陣子都不往自己面前來了,蘇齡玉猜想,他大概是怕見到自己從而想到葉少臣,然後會控制不住想弄死她泄憤。
葉少臣的名字每次從趙羽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總是能讓蘇齡玉叫好,果然是她看上的人,本事杠杠的。
他愣是一路筆直地往京城來,朝廷派去圍剿的兵馬,根本攔不住他的步伐,人擋殺人,魔擋弑魔,跟不要命一樣。
甚至還有兩次,漂亮的用計將朝廷的兵馬給死死地圍住,逼得他們只能投降。
趙羽雖然說得不詳細,可架不住蘇齡玉會腦補啊,補得蕩氣回腸,精彩絕倫。
“永玥說得不錯, 如今的局面,確實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本該早早地將葉少臣除掉,可我總是覺得,還不到時機。”
“那你是不是覺得,葉少臣還要感激你?”
蘇齡玉皮笑肉不笑地收針,“這個局面確實你造成的,殺了人家爹娘,被兒子報復天經地義。”
“是他先背叛我的!”
突然提高的聲音嚇了蘇齡玉一跳,低頭去看,他的眼睛裡已經不清明了。
像是陷入了某種情緒無法自拔,前皇帝表情時而痛苦,時而猙獰,口中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為什麽要背叛朕?”
“朕不信!可是為什麽……”
蘇齡玉直接給他灌了幾粒藥下去,很快他便慢慢地陷入沉睡。
她什麽都不想知道,那已經是從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