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
杜鵲然的聲音有些乾澀,蘇齡玉回過頭,看到杜老臉上的矛盾和糾結。
她笑了起來,“杜老,這是我一個人做的決定,跟你們都無關,若是以後追究起來,也只是我一人的問題。”
蘇齡玉知道,這件事恐怕嚇到杜老了,可她能怎麽辦呢?
本來就時間緊迫,每日都有死於疫情的人,每日都有新感染的病患,他們到目前為止都只能延長發病到死亡的時間。
他們需要的是爭分奪秒,哪裡來多余的時間讓夏城的百姓認同他們的決定?
“你這丫頭……”
杜鵲然歎了口氣,“若是知府那裡來人,我跟你一塊兒去,這件事,不能讓你一個人承擔。”
“杜老,這跟你沒關系。”
“你說沒關系就沒關系?”
杜鵲然也難得不講道理一次,手在她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去做事了。”
他確實被嚇到了,他沒想到蘇齡玉能做出殺人的事情來。
可是很快他也明白,還能怎麽辦呢?
他們手裡握著的,是夏城幸存的那麽多百姓的命運,和他們自己的性命。
耽誤了預防和治療,死的人將會更多,更多更多。
杜鵲然忍不住感歎,他活了這麽大,恐怕都沒有這個丫頭這樣的魄力,和膽量……
……
夏城百姓過來鬧了一次之後,再也沒有人敢來城南這裡,仿佛這裡有洪水猛獸一樣。
病死的屍體被統一燒掉,蘇齡玉還讓官府的人去剿滅城中的鼠蟲,又讓人支起棚子散藥,要求所有人做好預防措施。
一旦發現病情,必須立即隔離,如果有人隱瞞不報,將會受到重罰!
蘇齡玉的要求都被立刻實施,之前李大顯的事情知府也知道了,請了她過去談話。
等到蘇齡玉從裡面出來的時候,這件事就仿佛從沒有發生過一樣。
夏城的百姓敢怒不敢言,隻得配合著執行蘇齡玉的要求。
……
“齡玉丫頭,快,跟我去看看,白歸的那個病人今日已經是第七日了,非但沒死,腹部的潰爛之前竟然有變好的趨勢。”
一日,杜鵲然急忙拖著蘇齡玉去了白歸那裡。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面罩,手上也是特殊製作的手套,那個病人就躺在床上,情況並不樂觀。
可是蘇齡玉見過他,他已經發病第七天了,卻還沒有到最可怕的地步。
“我用的是曾經在一個村子裡見過的方子,雖然症狀並不完全一樣,但是很像,只是那次的病並不具備傳染性。”
白歸將方子遞給蘇齡玉,蘇齡玉認真地看了一遍,莫名地覺得似乎有點眼熟?
她在哪裡見過?
“這個病人用的就是這個方子?”
白歸點頭,“也配合了針灸,前兩日控制得還算不錯,可是今日……”
他伸出戴了手套的手,揭開那人腹部蓋著的白布。
看得出來,之前的潰爛已經停了,也如同杜鵲然所說,真的有了細微的好轉,可此刻潰爛的邊緣,又開始有了蔓延的趨勢。
蘇齡玉完全憑著自己的直覺,將藥方上三味藥換成了別的,讓人趕緊去熬了來。
“我知道這是白大夫的病人,後面的診治,可能由我來試試?”
蘇齡玉試探地說,出乎意料的,白歸一點兒停頓都沒有的,就點了點頭,“交給你了。”
蘇齡玉有些詫異,隨即釋然,相處了多日,白歸的性子她也多少了解一些,他此次前來壓根就不是為了功勳封賞。
既然白歸同意了,蘇齡玉便著手開始嘗試治療。
……
其實這一趟,蘇齡玉並沒有太過緊迫的感覺。
她原本是不打算來的,畢竟天下能人輩出,多她一個少她一個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是因為白鶴的話,才讓她改變主意,踏上來夏城的路。
夏城被徹底封鎖之後,蘇齡玉也沒有太大的恐懼,她總覺得事情沒有到那麽糟糕的地步。
不過一天天從這裡抬出去病故的屍首,讓她腦子裡的弦慢慢繃緊,也開始投入緊張的治療之中。
“丫頭,他怎麽樣?”
晚上,蘇齡玉從屋子裡出來,徹底清潔過,杜鵲然和一眾大夫都圍了過來。
今天已經是第十日了,那個人居然還沒有死!
除了杜鵲然,其余人也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來夏城這麽久,從沒有人能撐這麽長時間!
蘇齡玉笑容發苦,“還活著,但是……”
她閉了閉眼睛,神情有些疲憊,“但是情況,也並不太好。”
豈止不好,那個人幾乎都不能稱之為還活著……
皮膚潰爛的地方不斷地往外滲出體液,吞咽也出現了障礙,只能勉強灌進去藥。
神智從第九天開始就已經喪失了,只是還有著呼吸和脈搏,卻也是極為微弱的。
基於人道,蘇齡玉很想幫他解脫,可是她不能,此刻他能多活一日,他們就多一日的希望。
“丫頭,那……”
“我會再調整方子,希望能出現好轉。”
……
蘇齡玉的希望終究沒能視線,翌日,這個撐到了十一日的病患,還是停止了呼吸。
頹然遺憾的感覺,讓蘇齡玉的肩膀都松塌了下來,她還是沒能做到。
“丫頭,沒事的,你能讓他撐這麽多天已經很不容易了,加上這幾日送來的病患明顯減少, 說明預防的工作還是有效果的。”
杜鵲然安慰她,蘇齡玉勉強彎了彎嘴角,表示她沒事。
可是怎麽能沒事呢?雖然發病的人減少了,可每日還是會有,然而他們卻一個治愈的都沒有。
這樣下去,遲早整個夏城……
杜鵲然卻很樂觀,“總會有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丫頭你要相信,老天總不會斷了我們的生路的。”
杜鵲然的話讓蘇齡玉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心裡也漸漸輕松了,似乎真的能看到他們成功的那一天。
她想,她得加油,早點將這種病治愈,便可以早點離開這個地方。
蘇齡玉覺得心底湧出了很大的乾勁,從明日開始,她就能以最好的狀態投入治療當中。
然而第二日,她一大早便聽到了一個消息,讓她身體裡剛剛沸騰起來的血,結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