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少臣必然會給葉老夫人守完孝,可是到那時恐怕就來不及了。
“按照原定的想法,做好出城的準備,若實在不行……”
盛嘉言閉了閉眼睛,“我拚著讓大哥恨我,我必須要將他送出京城!”
……
蘇齡玉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從來到寧朝以來,幾乎不離手的藥材,這會兒她也都沒了興趣去碰,這是她賴以生存的能力,她卻一點都提不起精神。
“姑娘,我給您煮了些茶湯,您喝一點。”
青芝端來一隻壺,圓圓的壺肚子上,描畫著一隻振翅的鳥雀,栩栩如生,十分得趣。
蘇齡玉靜靜地看青芝從茶壺裡倒了一杯出來,淡淡的藥香隨著熱氣飄散開來。
酸棗仁、青竹葉……,是靜心安神的方子,自己的心神不寧已經那麽明顯了嗎?
淡淡青竹的香氣,讓蘇齡玉想起了葉少臣,他的身上便是有著青竹的味道。
“姑娘,那個白鶴道人還在門外站著呢。”
蘇齡玉拿著茶杯的手一頓,隨後將杯子舉到唇邊喝了一口。
“也不是我要讓他站著的。”
蘇齡玉瞥了一眼青芝,心裡莫名有種說不清楚的心虛。
她其實不是蘇齡玉,不是那個青芝要效忠的姑娘,若是她知道的話,會怎麽想呢?
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妖怪,佔據了她家姑娘的軀殼?
“姑娘……?”
蘇齡玉回神,“怎麽了?”
“姑娘晚上想吃什麽?青芝給您做,離京這些日子總也吃不好,姑娘清減了不少,青芝做些好吃的給你補補。”
“……你做的都好。”
蘇齡玉笑容有些牽強,青芝看出來了,卻什麽也沒說,點頭應下,轉身出了屋子。
蘇齡玉挫敗地趴在桌上,冰涼的黃花梨木桌面,正好讓她可以降降溫。
她這到底是怎麽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當初來到寧朝之後她就沒有多想過,她隻想著,要活下去,並且要活得很好,很滋潤,有花不完的銀子和享不盡的美食。
她來這裡只是個意外,什麽都不用多想,逍遙一世自然能撥亂反正。
可是她現在為毛開始患得患失?
“啪啪啪。”
三聲清脆的聲響在屋子裡響起,蘇齡玉放下手,臉頰上已經浮現出了不淺的紅印。
刺痛讓蘇齡玉慢慢地清醒,現在適合茫然嗎?葉老夫人的事情還沒了結,葉少臣處境又十分的危險……
劫難……嗎?
“沁竹。”
門應聲而開,沁竹走進來等候吩咐。
蘇齡玉伸手摸了摸頭上的一根玉蘭花簪子,又整了整刻絲描花的領口,“去將白鶴道人請進來。”
關於劫難,恐怕沒有人會比白鶴更知道了,他的想法是腦殘,可是沒關系,蘇齡玉並不打算聽他的,化解什麽劫難。
她需要做的,從他那裡多了解點事情總是可以的,腦殘的人,也是可以廢物利用的!
……
白鶴道人又一次被請進了院子,他看到蘇齡玉心平氣和地坐在院子當中,一棵花樹下,身上穿著一襲玉色的衣衫,顯得格外沉靜通透。
“蘇姑娘……”
“道長請坐”,蘇齡玉淺笑著,示意白鶴道人坐在石桌的另一邊。
她則親自提起小茶壺,給他倒了一杯澄清的茶湯。
“我記得,道長很喜歡喝龍井,與道長初相識的時候,我便時常會給白雲觀送一些去。”
白鶴道人看著面前溫熱的茶盞,眼神微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以為,與道長相識只是一次偶然,只能說明,我與道長頗有些緣分,只是如今想想,卻不盡然。”
“蘇姑娘無需說這些,貧道當日確實是有意接近姑娘,只是貧道對姑娘從未有過加害之意,反而暗中想辦法幫助姑娘。”
“所以,我和葉少臣的相遇,也是道長計劃之中的吧。”
蘇齡玉用的是肯定的語氣,如若不然,偌大的寧朝,茫茫人海,兩個人偶然碰見的幾率實在是太渺小了。
白鶴低頭不語,半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蘇齡玉心裡冷笑,果然。
葉少臣說,他們初次見面是在白雲觀,她根本就不記得這件事,可若是真的,白雲觀是白鶴的地方,他怎麽可能沒有插手?
“後來呢,葉少臣為薑先生來求醫,莫非……”
白鶴又點了點頭,確實是他告訴葉少臣,有一個人興許能夠救得了薑先生。
“還有嗎?”
蘇齡玉居然還能保持平靜的語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沒想到,居然還真有。
“還有,玉泉山,榔頭寨……”
“……”
蘇齡玉扯了扯嘴角,所以她和葉少臣每一次的進展,都是白鶴撮合的?
白雲觀的初見,平城傅家的相識,榔頭寨的死裡逃生,還有,夏城的生死攸關……
她忽然很想笑,也真的笑出來了,“道長做道人實在是可惜了,合該做冰人才對,興許能撮合得了天下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白鶴沒說話,也沒有任何覺得不妥當的表情。
他覺得他做的是事情是必要的,有意義的,因此並不覺得好笑。
“蘇姑娘,時間緊迫,貧道希望姑娘以天下蒼生為重,此事不可兒戲。”
蘇齡玉止住了笑,隻眉眼間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像是意猶未盡一樣。
她抽出一條繡了芙蓉花的帕子,輕輕在眼角按了按,一縷縷淡雅的香氣從帕子上飄散開來,讓人心裡不由自主地放松。
“道人希望我做什麽呢?”
“蘇姑娘可去勸一勸葉將軍,讓他放棄心裡可怕的念想和仇恨,必要時,希望蘇姑娘以命相勸。”
“……”
蘇齡玉瞪大了眼睛,這是有多不要臉才能說出這種話來?
“貧道並非胡亂說出此言,實在是,若是姑娘未能阻止這場劫難,姑娘恐怕……,也要香消玉殞,魂飛魄散。”
“……”
蘇齡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將心底那股蠢蠢欲動的暴怒壓下去。
她看了看周圍,樹下只有她和白鶴,一個人都沒有伺候在身邊,青芝站在很遠的地方,見她張望,快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