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齡玉希望她最後給青芝留下的,也是笑吟吟的樣子。
這個從她來到寧朝開始,始終陪著她的小丫頭,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了她的家人,她怎麽舍得連累自己的家人呢。
這一次,該輪到自己來保護她了。
蘇齡玉慢慢地從草叢裡站起來,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從青芝的角度,她只能看到姑娘的裙擺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遠到,從她的眼睛裡消失……
姑娘……!
……
再次回到了皇宮,卻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小院子了。
蘇齡玉被毫不客氣地扔進屋子裡,門關上,能聽到外面上鎖的聲音。
蘇齡玉站起來,身上一陣陣隱隱發疼,一個晚上積累的傷痛,到這個時候才慢慢地冒出來。
他們的目標是自己,抓到她之後,青芝就該沒事了吧……
蘇齡玉覺得,還是有值得高興的事情的。
然而她的嘴角剛剛上揚了幾秒鍾,又很快落了下來。
被帶回來的時候,她沒有看到趙羽,就仿佛他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如果早知道趙羽要救她出去,蘇齡玉應該不會跟他走,可是哪裡來的早知道?
在屋子裡也不知道待了多久,蘇齡玉一口水都沒有,她安靜地坐在角落裡,減少身體的消耗。
等到外面的光線已經暗下來了,門口才重新有了動靜。
鎖鏈“嘩啦”一聲被拉開,門開了,永玥陰著臉,大步地邁進來。
在離蘇齡玉兩步遠的地方,永玥停住了腳步,蘇齡玉有些可惜,他的戒心還是挺高的,還知道要跟自己拉開距離。
“朕還以為,你是真的老實了。”
永玥陰測測地開口,蘇齡玉一臉無所謂,“能不被人控制,誰還不願意試一試?”
“你也挺有本事,能讓趙羽撐到現在都不說到底為什麽要幫你,不過,那也不重要。”
“……”
蘇齡玉的心倏地揪緊,“撐到現在”?趙羽是在被逼供嗎?
“你想知道的話,可以來問我,我說過,我很護短的。”
蘇齡玉面容鎮定,絲毫看不出什麽端倪,可是她話裡的意思,卻是想讓永玥放了趙羽。
她護短,一不高興了,永玥的心疾還沒有完全好呢。
誰知道這一次,永玥卻居然笑了,“朕說了,那不重要,朕也不想知道,天底下沒有人能夠要挾朕。”
蘇齡玉愣了一下,表情變得怪異,她仔細地打量著永玥,半晌,才慢慢地開口,“夏夷族,反了?”
永玥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變成了一張面具一樣。
蘇齡玉了然地點點頭,怪不得,不怕死了。
因為他也知道自己活不長了,肯定是要死在心疾之前,難怪不受要挾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
永玥語氣陰森,一個字一個字地從齒間蹦出來,陰鷙的眼神死死地盯著蘇齡玉。
他原本對夏夷族就很提防,也知道他們此次前來,定是有所圖,可是永玥萬萬沒想到,他們圖的,竟然是整個寧朝!
朝中已是有數位大臣喪命,駐守城外的大軍竟然無法聯系!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圖拉夫堂而皇之地以護陛下周全為由,將從夏夷族帶來的護衛安排在宮中,永玥怎麽肯同意,可是他忽然發現,自己得到的皇權,其實並不是他自以為的那樣!
寧朝的朝堂裡竟然有通敵叛變的人,為什麽這些年他們都不曾察覺?
不,其實察覺到的,只不過察覺到的一絲絲端倪,都被毫不猶豫地扣在了葉少臣的頭上。
永玥甚至想起來,他曾經還很高興來著,能夠加重葉家通敵叛國的罪名,他樂見其成!
這些年他所有的目光都在葉少臣身上,一心隻想著怎麽將這個礙事的石頭給清除掉,現在卻忽然發現,他因此看漏了太多。
蘇齡玉看到永玥變化莫測的臉色,語氣淡淡地說,“是圖拉夫告訴我的,他想要奪權。”
“什麽時候?他怎麽會告訴你這些!”
“大概他太閑了。”
蘇齡玉想不出別的理由,那日圖拉夫看起來確實很悠閑的樣子。
永玥眼裡的暴戾情緒,蘇齡玉毫不懷疑他會立刻將自己給弄死,畢竟他就是那種死了也要多拉些人墊背的類型。
可是出乎意料的,永玥沒有那麽做。
“你知道最痛苦的死法是什麽嗎?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會死,卻什麽都做不了,數著日子等死。”
永玥面容陰毒,“所以,你要陪我。”
……
葉少臣聽到了一個極其荒謬的故事。
故事裡,那個活生生的女子,會狡黠的笑,會冷漠地瞪人,會噙著若有若無笑意嘲諷的女子,卻成了一縷來歷不明的幽魂。
所以,她才會有那麽稀奇古怪的想法?
所以她總會有異於常人的舉動?
葉少臣忽然又覺得,也很說得通。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放棄復仇,她才能夠活下來?”
白鶴點頭,蘇齡玉是為了阻止劫難才出現的,只要她成功了,她應該不會死,可是相反,若是失敗了,她必死無疑。
葉少臣忽然問他,“那麽,這件事她知道嗎?”
“蘇姑娘……,是知道的。”
“什麽時候知道的?”
“在她剛回京城的時候,貧道就已經告訴了她。”
那個時候啊……
葉少臣恍惚了一下, 他記得,那個時候自己正因為娘的過世痛苦不已,她見到自己的時候是怎麽說的?
她沒有一句話是勸他要放下仇恨,反而催促著他趕緊離京,害怕遲了就來不及了。
她還說,沒有人替自己守孝,她來守,自己沒同意,她就夥同盛嘉言他們,將自己弄暈了給運出城。
她說,要讓他做他想做的事情。
看到葉少臣不說話,白鶴有些忐忑。
“葉將軍,蘇姑娘是姑娘家難免感情用事,可是您應該以大局為重,在國之將難的當頭,一些小的恩怨便不那麽重要了。”
白鶴其實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在掐著葉少臣心裡的良知逼他就范,是想用大道理喚起他心底的仁善。
他也知道這樣做不合適,可他沒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