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

如果問我，我對應的是哪宗罪，那毫無疑問是嫉妒。

“黃葉寺！”

“到！”

他走到隊長面前，接過成績條，然後迅速地卷起來。那就像是什麽可怕的東西似的，他沒有馬上去看它的勇氣。

回到隊列中，深呼吸了兩下後，終於緩緩打開了紙條，然後一連串的數字映入了他的眼簾:63、69、118、101、351。

351分……

一瞬間，大腦就像被放了氣的氣球似的，裡邊的一切都隨著空氣被排了出去。

這幾年，日語專業都是得要考到390分才有可能被錄取的，因此他一直都是在以400分為目標的。然而這樣的分數應該是連複試都沒法進的。

“會不會是今年題難，大家都考得低?”

他很想用這句話安慰自己，可是沒多久，這句話便確認為偽命題:他確認到了考400分以上的同學。

雖然沒有得知其他所有同學的成績，但他已經可以差不多估計到自己的位次了:也許在這次參加考研的同學中，這個分數只怕要倒數了吧?

“為什麽會這樣?”

他明白的，其實他考入這個學校，應該也是壓線進的，所以身邊的同學的高考成績都是遠遠好於他的。但是，既然大家都是第一次學日語，都是從零開始，那高中時的學習成績又有什麽用?論身體素質，他是比不過其他同學的;論理科學習，他或許也比不過別人。但他對自己的外語的學習天賦還是有自信的。

沒錯，所以一開始一切都如他所想的那樣，期末開始成績還能在90分以上，並且在班上也是第一集團的。可漸漸地，他發現自己考不上90分了，但仍有人能考到90分以上。就這樣，差距越來越大，漸漸地，他脫離了第一集團。到高年級時，已經到了能考上80分心裡就能平衡地步，感覺專業課成績也就是中上等的水平了。

“我究竟是哪裡沒做好，才導致這越拉越大的差距?我感覺自己並沒有在學習上有所放松啊……”

在這樣的困惑中，他上了大四，快考研了，已經沒有時間再去考慮這些事情了。

“是的，我能清楚地認識到差距的存在，因此我在暑假前就已經著手複習了。”

為了複習，他花了大筆錢報班買資料。為了提高自己的成績，他甚至請研究生學姐為他做有償輔導。他差點連考研資格都沒有獲得，最後也是百般求情才得到的機會。為了提高勝算，他采取了合作策略，就是和學習比他好的呂清每天晚上一起複習，每天都到12點多。

“所以……所以為什麽投入了那麽多的心血，甚至金錢，結果卻一分一毫沒有改變?”

突然，他腦海裡浮現出了這樣一幅景象:他在奔跑著，然而不知是不是因為鞋不合腳的緣故，跑起來的感覺就像在放慢動作，亦像是在水中行走似的，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在阻礙著他;在他前邊的人把他遠遠甩在身後，在他身後的人也都漸漸追上並趕超了他。

“為什麽你們都比我快！我到底哪裡不行！”

“現在的你，不知感受到了什麽?”

“是誰！”

他猛地轉身，並四處張望，這時才發現剛才的隊列早就解散了。

大教室裡還有些人，但他們都沒在看著他。

“那麽剛才是誰在跟我說話?真是的，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出現幻聽了麽……”

走出大教室回到寢室的途中，他看到有的同學被其他同學圍著，他們都很不好意思地笑著。他明白了，他們正在接受來自別的同學的祝賀，

他們都是考了前幾名的。這時，他將其中一個同學想象成了自己的樣子，現在他正在接受別的同學的祝福。

“啊，我想起來了，考研結束後，我幾乎每一天都在幻想著這些。明明已經那麽努力了，差不多也該有所回報了。”

不經意間，他那遊離的眼神瞥向了手上的紙條，腦海裡瞬間發出了玻璃破碎的聲音，緩過神來，那些同學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只是呼吸就會感到無盡的痛苦，那麽這裡毫無疑問是地獄……”

他連忙加快腳步，盡量讓自己無視周圍的同學，快速向自己的寢室走去。

然而，他在寢室裡看到了相同的場景:看樣子他的室友張揚也考了高分，這個人剛好是他的上鋪。

地獄無處不在，無論逃到哪裡都是地獄……

“既然如此，那我就趕緊睡覺吧，把今天發生的一切全都當成噩夢……”

熄燈了。他躺在床上，不知輾轉反側了多少次，還是沒有睡意。看來之前因為考研天天學到很晚的緣故，生物鍾也受到了影響。

“既然如此， 那就悶在被子裡哭一場?”

他反覆回想看到自己成績時的場景，可是眼淚卻一點沒有出來的意思。

“為什麽?”

因為他其實很明白，自己的勝算打一開始就很低，所以他其實打一開始就只是在盼望著奇跡的發生，而這個奇跡最終沒能發生。

“既然知道這樣，那我現在應該心平氣和才是，但為什麽現在內心卻是一片混亂?”

他明白了:考上研究生是留在這個學校裡教書必要的敲門磚，而沒能得到這塊敲門磚的他只能等待畢業分配了。工作以後，雖然還是有機會考研，但聽學姐說，讀完研後是要強製回到原單位的。簡單來講，沒能應屆考上研，就等於自己已經無緣在這個學校教書了。

“那麽我要怎樣才能成為老師?記得當初的高中同學中，有人考上了我一直想去的首府師范大學，等她畢業後大概就能順理成章地成為老師了吧?為什麽我要成為老師就那麽難?”

“對了，一開始是誰給我這個理想來著?對，是在高考輔導班上遇到的英語老師，姓林，比我們的班主任宋老師教得好多了。為什麽教的東西都一樣，會有那麽大的不同。我就是想要知道這些，才那麽想當老師的。”

“是的，一切都是為了有一天能成為像林老師一樣優秀的老師，受到學生們的愛戴……”

“我要當老師……我要考研……我要……我要……”

大腦在這樣的混亂之中，意識漸漸朦朧起來……

一個噩夢結束了，然後另一個噩夢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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