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德州的血與火(一)

　　吳余洲在地下指揮部裡面無表情地坐著，剛剛結束的火力襲擊，已經造成了部隊的重大傷亡，三千多人死傷，算起來一個加強團的兵力就這樣沒了，看來共軍果真是不好惹的。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共軍的轟擊已經給守軍以強烈的心理打擊，軍心、士氣肯定受到了極大影響，這將嚴重影響以後的作戰。

　　可是更殘酷的戰鬥還在後頭，他再次下達死命令，各處守軍務必堅守防地，沒有命令擅自撤退者一律格殺勿論。他要通過這樣的措施告訴部下，堅守陣地可能會死，但是臨陣脫逃一定會死，向前是敵人的槍口，向後是督戰隊的槍口，“置之死地而後生”，除了拚命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第一集團軍開始發起攻擊，三個師從三個方向實施突擊。德州的城牆工事早就變得破敗不堪，沒費多大力氣，我軍先頭部隊就順利突進城內。後續部隊也開始源源跟進。按照一般慣例，只要攻入城內，就等於宣告很快就能解決敵人的抵抗，再說一個小小的德州城，能有多少實力。因此第一集團軍根本沒有動用裝甲部隊，一個小時內，大約五萬部隊殺進城內，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拿下德州似乎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濟南的王興武聞聽共軍已經迅速突破城防，也並不感到意外，畢竟雙方實力過於懸殊，本來就沒指望能夠支撐多久，索性不再關注這個方向，而是全力準備濟南城防。

　　突入德州的部隊很快發現戰鬥突然變得艱難起來。在地面上基本看不到敵人的蹤跡，但是當進攻部隊向前推進時，卻遭到異常凶猛的火力阻擊，國民黨守軍都躲藏在地下隱蔽工事中，從四面八方射出密集的彈雨，讓我軍將士防不勝防，傷亡陡然增加了許多，攻擊速度也被迫停頓下來。

　　突然惡化的戰局讓第一集團軍上下有些始料未及，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個雜牌的吳余洲竟然突然變得這樣頑強。部隊已經進城，沒有再退出的理由，必須咬牙打下去。問題到底在哪裡呢?如何迅速扭轉眼前的不利局面呢?

　　原來，之所以導致目前的困局，除了吳余洲實施逼迫部下死戰的一系列措施外，還有一點就是，原本德州的城防工事我軍已經有了比較詳盡的了解，這本來是非常有利於攻城作戰的，但是經過地面和空中的連續轟炸，絕大部分工事都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地形地貌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反到有利於防守一方。

　　對於國軍來說雖然損失了一些兵力、裝備，但是他們畢竟非常熟悉地形，再加上隱蔽於地下，往往能夠出其不意的發起攻擊，因此我軍的進展異常困難，往往付出巨大的犧牲，才能拿下敵人的一個暗堡或者一條小巷。由於敵我交織在一起，我軍強大的炮兵火力完全失去作用，前沿部隊只能依靠步兵輕武器逐點與敵人展開反覆爭奪，別無他法。

　　激烈的戰鬥整整能進行了一天，我軍僅僅佔據五分之一的城區，卻付出了六千余人傷亡的巨大代價，並且越是接近核心區域，遇到的抵抗越加頑強，後援部隊源源不斷的加入戰鬥。但是敵人似乎就像鐵了心要頑抗到底，許多國軍士兵甚至身負炸藥衝上來同歸於盡，這樣的頑強程度不亞於抗戰期間的日軍。

　　在這種情況下，我軍的每一步進展都顯得非常困難，許多重要據點必須經過反覆幾次爭奪，陣地數次易手，直到打成一片焦土，片瓦不留，屍橫遍野……攻守雙方同樣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戰鬥夜以繼日的展開，黑夜中，國軍展開了瘋狂的反撲，在各級督戰隊的脅迫下，許多國軍士兵沿著下水道滲透到我軍陣地後方，發起決死的突襲，因此夜間的戰鬥顯得更加殘酷無比，雙方已經完全攪在一起，分不出敵我的界限，沒有了前方、後方，隨時都會遇到敵人的襲擊，這樣的戰鬥對戰士不僅是對技戰術的嚴峻考驗，對人的精神、心理也是一個殘酷的考驗！

　　當第二天的太陽升起來時，一夜的戰鬥已經讓德州城變成一片慘不忍睹的停屍場，到處都是戰死者的遺體，血流遍地，死傷極重。面對這種不利的局面，第一集團軍只能不斷投入新的生力軍，繼續加大攻擊力度。然而，敵人的頑抗似乎一點也沒有弱下來，照樣拚死抵抗，毫無認輸的意思，因而戰鬥愈發殘酷起來。

　　又經過一天的殘酷較量，臨近黃昏時，雙方終於停下來，進行休整補充，調整部署。第一集團軍為了迅速扭轉戰局，決定組織強大的裝甲部隊進城參戰，加強突擊力量，同時也為了減少傷亡，盡快拿下德州。

　　路勝的部隊是第二批進城的，盡管經歷過錦州那樣的攻防大戰，路勝他們還是被眼前血腥的戰場所震驚。大家都默不作聲，小心翼翼的駕駛車輛，以免壓到遍地的屍體，由於戰況實在激烈，許多戰死者的遺體根本來不及收斂，無論哪一方死者都應該得到尊重。拋開政治信仰不同，只要在戰場上英勇奮戰，都算是真正的勇士，哪怕是鮮血淋淋、支離破碎，都應該在死後得到應有的禮遇，何況倒下的都是一樣的中國人。

　　為了更好減少弟兄們的傷亡，路勝在戰前召集所有排以上幹部詳細安排具體的戰術。鑒於德州城內極其複雜的作戰環境，決定將坦克部隊與裝甲步兵混編成若乾突擊小組，以三輛坦克、一輛裝甲車掩護一個步兵班進行作戰。全營先組建三個這樣的作戰單位，作為全營的先頭部隊，置於最前沿。具體作戰隊形，以三輛坦克呈箭頭形前進，裝甲車位於側後，步兵位於中間，在裝甲車輛的四面掩護下，整個隊形滾動向前。

　　先頭坦克負責以火力摧毀正面敵人的據點和戰壕，兩翼坦克則負責清除來自兩邊的威脅，裝甲車掩護隊形的後方安全，中間的步兵側主要擔負清剿殘余敵人頑抗的任務，同時也要步坦協同，有效保護坦克的安全。

　　路勝的想法非常新穎，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讚同，確實在前面的作戰中，我軍之所以造成較大的傷亡，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進攻部隊隊形過於密集，相互之間缺乏有效的支援和掩護，當敵人的火力從四面八方射來時，就會造成較大損失。

　　當然這樣的排兵布陣到底有沒有好的效果，還需要在實戰中檢驗。 為此，路勝安排江兆龍親自指揮第一突擊小組處在整個隊伍最前面，率先向敵人陣地發起攻擊。

　　為了更好的觀察戰場情況，江兆龍沒有呆在裝甲車輛中，而是帶領十幾個戰士跟在坦克後面，戰場上到處是瓦礫、戰壕、屍體，濃烈的硝煙加上由於天氣炎熱屍體腐爛散發出的刺鼻味道，讓人無法忍受。

　　整個隊伍在坦克車體的掩護下小心翼翼的前進，半個小時過去了，竟然隻前進了不到一百米，沒有辦法，地面上根本無路可走，遍布巨大的彈坑和深深壕溝，只能一點點向前挪……四下流彈橫飛，好在還沒明顯的攻擊火力。

　　開路的坦克再次越過一道戰壕，突然前方飛來一發炮彈，準確的砸在坦克正面裝甲上，“轟！”的一聲巨響，緊接著密集的槍彈從四面掃過來，子彈打在坦克、裝甲車體上“鐺鐺”作響，坦克、裝甲車不甘示弱，立即以猛烈的火力進行還擊。在確認敵人火力點具體位置後，T-34上八十五毫米大炮開始近距離怒吼，同時裝甲車上大口徑機關槍也開始密集射擊。江兆龍和戰士們在隱蔽好身形後，也開始猛烈還擊，強大的組合火力一下子壓倒了敵人，幾分鍾後，敵人陣地上已經沒有槍聲。

　　江兆龍讓坦克就地掩護，自己帶領步兵上前清理戰場。沿途不到五十米距離，竟然密布著守軍三個地堡，大的能夠容納一個班，小的也能放一個機槍組，這些地堡都深深藏在建築物以下，射擊孔修得非常隱蔽、巧妙，從遠處很難發現，如果不是以大口徑炮彈直接命中，很難徹底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