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鏖戰華北(十一)

　　新一軍動用了所有的重火器，大口徑榴彈炮、山炮負責轟擊敵人側後兵力集結地域，小口徑迫擊炮、機關炮、步兵炮負責轟擊陣地前沿。一時間上百門大小口徑的火炮齊齊的把大量炮彈傾瀉在這彈丸之地上，方圓十幾平方公裡的戰場頓時被籠罩在濃烈的煙塵中……

　　聶榮清一面指揮部隊拚死抵抗，一面思考著擺脫敵人追擊的辦法。現在離天黑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這三個小時將是決定華北部隊命運的關鍵時刻。無論如何也要頂住敵人的進攻，堅持到天黑就是勝利。部隊就可以利用熟悉形的優勢，分散撤退或就地隱蔽起來，只要保存有基乾力量，部隊就有再次崛起的時候。

　　“所有人員全部拿起武器，隨時準備衝上第一線”，聶榮清果斷的下達了最為悲壯的命令。每一名戰士聽到這樣的命令，都默默清理自己隨身的東西，重要的東西絕不能留給敵人，毀掉或者埋藏，不必要的一律丟掉。沒有武器的隨手拿起身邊剛剛陣亡的戰友的槍，拚死一戰，決不投降成為每個人最堅決的信念。

　　雖然敵眾我寡，火力懸殊，但是一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部隊，卻迸發出巨大的戰鬥力，這就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新一軍的將士們在猛烈火力的支援下，發起一波波決死的突擊。

　　對他們而言，什麽樣的大戰沒有見過，什麽樣的頑固對手沒有碰到過。今天面對處於絕對下風的對手，沒有理由拿不下。但是事實卻無情的粉碎了這樣的想法。連續的突擊，最猛烈的炮火下，對面竟然還能打出密集的彈雨，衝上去的人如割稻子般被撂倒，連續幾輪進攻下來，竟然毫無進展。

　　一個營竟然被打殘了，孫樹人有些心疼。但是他明白必須繼續進攻，他堅信共軍已是強弩之末，這是最後的瘋狂，再堅持一下，一定能夠完成突破。又是一頓猛烈的炮火，又一個營衝上去，新一軍不愧是國軍中最精銳的部隊，各級長官帶頭衝鋒，士兵們冒著漫天的彈雨抵死衝擊，腳下踩著戰友剛剛倒下的軀體，眉頭不皺一下，一個勁的往上衝。這股勁頭也只有這樣的部隊才有。

　　連續三番的不停頓衝擊，在孫樹人的期待下，終於出現了成果。攻擊部隊已經接近了敵人第一線戰壕，只要突破敵人陣地，敵人一定會全面崩潰，接下來就簡單了，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來。

　　這一下，他孫樹人可實實在在的立了個大功，想一想，連當年日本人都無能為力的事，他孫樹人輕而易舉的做到了，這是何等的榮耀！蔣總統將會如何高興，特別是在當前國軍戰局被動的情況下，或許這將是雙方形勢逆轉的關鍵。

　　就在孫樹人信心滿滿、以為大功即將告成之際，前沿陣地共軍一側突然爆發出一陣天崩地裂的呐喊聲。一群群衣衫襤褸、滿身硝煙的戰士，端起明晃晃的刺刀如同不死的戰神迎著國軍殺上來，頓時槍炮聲一下子消失了，狹窄崎嶇的陣地上只剩下刀槍“叮叮當當”的碰撞聲，還有人們互相之間的叫罵聲、慘叫聲……

　　轉瞬間密集的人群一片片倒下，對手和戰友的鮮血一下子把人最原始的血性激發出來，雙方將士都殺紅了眼，誰也不肯退讓，不斷有新生力量加入這場慘烈的肉搏戰，刺刀捅彎了……槍支砸碎了……拳頭、牙齒、石塊都是武器……

　　孫樹人看的目瞪口呆，這種打法對國軍絕對不利，己方強大的火力優勢完全發揮不出來，

這顯然是共軍所希望看到的局面。到手的勝利恐怕就這樣溜掉了，真是心有不甘，不行！必須想辦法改變這種局面。　　但是現在雙方官兵死死的攪在一起，並且這個時候士兵們早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和冷靜，再增加兵力只會讓局面愈加混亂，並不能徹底扭轉形勢，此刻孫立人非常矛盾也感到有些痛苦，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優秀士兵，在這種完全靠體力和勇氣的戰鬥中丟掉性命。他歷來認為獲取勝利的關鍵是實力和戰術，這樣的肉搏戰實在沒有什麽技術含量，僅僅是“匹夫之勇”而已。

　　身旁的一個作戰參謀見此情景，跑過來小聲說:“軍座！‘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如果這個時候讓炮兵進行火力覆蓋，就可以一舉突破共軍防線。”

　　孫樹人心裡不是沒有這樣想過，但是他覺得這樣太過殘忍，關鍵是這樣做了會嚴重傷害其他戰士的心，今後就不好帶兵了！不行，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出此下策。他無奈的搖搖頭，有些不甘的命令前沿部隊立即撤退！

　　軍令如山，舍命拚殺的國軍士兵，丟下大片的屍體如潮水般退下來。我軍士兵也沒有追趕而是立即回防，撤回陣地。這時土山製高點上的機槍火力開始吼叫起來，正在撤退的國軍士兵紛紛倒下。

　　國軍重炮再次集中火力猛烈轟擊，土山上騰起陣陣濃煙，在火力掩護下，國軍士兵狼狽的退下來，第三個營就這樣被打的是失去了戰鬥力，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孫樹人暗暗想到，本以為能輕而易舉得到的勝利，沒想到打成這個樣子，確實讓人喪氣，堂堂新一軍何時曾遇到過這樣的尷尬局面。

　　雙方已經整整連續拚殺了兩個小時，部隊需要重新整頓，彈藥急需補充，大批傷員需要及時救治，雙方不約而同停止了廝殺，戰場上一時出現了難得的平靜。

　　戰士們用血肉之軀頂住了敵人連續的進攻，聶榮清明白機會來了。趁著敵人暫時退卻的時機，立即開始撤退。華北總部機關連同大部人員立即分散成幾部分，向不同的方向轉移。前沿陣地留下極少數人員負迷惑敵人，土山陣地留下一個連，這樣整個陣地只有不到三百人。

　　人確實少了些，但是留下的都是最勇敢的戰士，都是有著獻身精神的勇士，他們早已將生死置之腦後。幾天來，連續的激戰，不知死去了多少親密的戰友，那麽多熟悉的面孔一個個倒下，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

　　只要能夠保住首腦機關，華北部隊就有希望。即使戰死沙場亦死而無憾，相信自己的戰友一定會為自己報仇，相信將來革命勝利的那一天，人們會記住他們的名字，這已經足夠了。“生盡忠，死盡孝”轟轟烈烈的生死一場，無怨無悔！

　　一輪紅日慢慢西墜， 新一軍迫不及待的再次發起進攻。這一次，孫樹人決定先打下土山這個製高點。一個營的兵力在鋪天蓋地的炮火掩護下，迅速攻擊上來。土山上最高指揮員是一個營長，身經百戰，是華北有名的戰鬥英雄，雖身處絕地，但是卻異常冷靜、沉著。

　　看出敵人的企圖，營長果斷命令大部兵力集中防守土山，只要能夠死死拖住敵人，就能夠給總部足夠的時間撤離。如何才能消滅敵人保存自己，讓每一名戰士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經過深思熟慮，營長決定把守衛部隊以排為單位徹底分散開來，陣地前沿一次隻擺一個排的兵力，把敵人炮火殺傷的威力降到最低，其他人員則排為單位梯次配置，一旦前沿兵力傷亡殆盡，最近的排可以迅速填補上去。

　　土山顧名思義，石頭少土多，本來就疏松的陣地經過幾輪轟擊，早已變成齏粉狀，一踩上去人就陷下半條腿，工事根本無法修建。戰士們只能依托巨大的彈坑作戰，這樣的情況對防守一方確實難度極大，不過任何事情都是有利必定有弊，由於這樣的地勢，敵人的炮彈打過來，一頭扎進松軟的泥土中，如同打在棉花堆上，嚴重影響了殺傷效果，這樣反而對防守者是一種保護。

　　張振洲和劉金飛分在一個班，本來劉金飛可以隨大隊撤離，但是他自己堅決留下來，不為別的，隻為自己欽佩的戰友，為了保護自己而犧牲的李釗。兩個人都受了輕傷，張振洲是這個班的班長，身邊還有八名戰士，現在還輪不到他們上，大家都默默的做著戰前的一切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