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香港街頭落雨許多次，幾乎每次落雨都別無細致，前天雨和今天一樣，後天雨不會差別前天雨。而這次雨花蝶夠記憶一輩子，雨霧翻騰的鉛灰色天空是最初印象。

　夠一輩子記憶可不止花蝶一人，還有她丈夫江白跳，論平常誰會在意雨中不撐傘的人，這次跟著他們、盯著他們有幾大幫子，黑龍會最先跟上也是最先被他們反偵察。

　“讓我見識下你真正實力，至少今天我們能坦誠。”江白跳握住妻子手，他們已經到九龍，出港必經之地，由尖沙咀轉柯士甸到九龍老板選擇在市場旁設點，因為交通便利。路上行人撐著油紙傘，戰爭年代油紙傘都空白得很，花鳥魚蟲圖案沒有印染，傘面就是油漬浸過半透明狀態，油紙傘遞給花蝶繼續說:“黑龍會已經追查過來，現在你我必須分開，但是你身份並為真正暴露，我只是懷疑你而已，所以我走後你需要暗中跟蹤和黑龍會佐應。

　旅店登記兩位客人，看似夫妻。這是今天早晨外面還下著雨，進門看膝蓋以下濕透。小店生意都在下午，晚上打更便閉門，來這樣早很少見，選一間靠窗上房後安頓好。

　這場雨越發邊小，窗外霧氣翻騰而起，遠處民房屋頂鱗片黑瓦閃爍光芒。對的，一抹陽光東南面打過來後即可被雲層遮蓋，正墜落雨滴還未盡興，時間又回到暗鬱的初晨雨天。

　花:“你衣服鞋子都濕透了，行包中有乾爽衣物，去換下吧！”

　江:“你先換，我看看雨天什麽時候停。”

　他們這次對話是最後一次，家庭瑣事說出大幸福，雨幕中的行人順著巷子深深淺淺走著，這樣天氣穿什麽鞋子都保不住腳，才走半裡路就裹滿水，每踩地面擠壓出水柱能聽見腳趾踏水聲響。南方冬天原本只有那麽絲涼意，有季節比之北方秋意濃爾，當雨水沾地濕透鞋襪涼意才變為寒意。

　花蝶簾後換身旗袍，還特意挽了發髻，看房間空空如也，窗戶半開著雨滴在方寸世界中爭先恐後露面，窗戶邊緣地板有對濕腳印，江白跳跑了。

　旅店老板也是小二在廳堂撥弄算盤，褐色算珠劈啪配合屋外雨滴打地聲恰到好處，突然節奏劇烈，樓道轉角出現位冰美人，木板轟隆聲碾壓堂屋那段合仄韻律。

　“我丈夫，他什麽時候從這裡走的”花蝶已到眼前質問老板小二。

　“沒~沒~，沒有人下來過”見過場面的老板小二還是被擾亂結巴說話。

　旗袍走路不便，自己便將開叉撕高，一手提著一手拿著傘追出去，他沒想到計劃中事情這麽快開始，出店門口轉西面走佐敦道。第一個路口朝南，沿連翔道走一半後右轉進入小巷，裡面相隔50米遠有一片廢棄荒地，流民在這裡用樹枝木皮搭建住處。只有下雨時候大家會特別在意這地方，稀缺塑料布蓋著被褥衣物，任由樹皮縫隙滴落在房間中，只有棚沒有壁清晰看見裡面躲雨的人。

　迎面過來個人，告訴花蝶跟著他走，這是黑龍會黨羽，江白跳從出旅店那刻就被跟蹤。過了荒地右轉去榮記百貨，左轉去九龍市場。穿過街區巷子到九龍市場是人口最密集地方，清晨到傍晚都川流不息，這刻才稍作停留，發現油紙傘面已經破掉邊角，雨滴從縫隙打在肩膀上震得四分五裂，那刻時間仿佛停止，因為他看見人群中有江白跳身影。

　多麽希望穿梭在其中的他回首相看，真在回首時那怕一眼現在也不敢多看，怕舍不得。

　“現在怎麽辦，市場人太多”旁邊同事等待著，說話間毫無目光交流，形同陌路樣子。

　“都散開，跟著。別打草驚蛇，看地下黨會不會上鉤”吩咐道。完全變番模樣，那還是那位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的花蝶。

　跟蹤者四下散開，同事間隻一眼神交匯互相換崗，總出現在目標身份旁邊普洱茶販邊，糕餅果子鋪和走動販煙少年邊。他們如同野貓潛伏著，潮流人群就是夠隱蔽草叢和樹林，輕輕踮著腳繞過每顆草葉，實踩每片枯葉不露任何聲色靠近，再靠近。

　潮流中不止他們一隻野貓，早有先接近獵物噗上去，拖著目標人物加快奔跑，即使撥開草叢般人群引起軒然大波。木杆撐起雨棚積蓄著成柱流落地面，滴出清澈水渦。忽然出現身影在人群中跑動，剛反應過來已經只看見腦袋晃動其他巷子中。

　有人先出手了，顯然不是黑龍會。花蝶跟上去，撐著油紙傘礙事扔掉，尋著抱怨聲和最亂地方走，尋著那在人群中胡亂奔跑者追，九龍市場想象還要大，還要雜亂。等她們出來追到後，發現並不是江白跳，那是因為偷摸攤主東西才狂走。

　幾乎所有跟蹤都被同樣方法引走，原來市場追逐對象並不是江白跳，他們只是想跑著就跑了，偷人錢袋子被發現遁逃的。再去市場找時那還有熟悉背影，都著道了。

　這種方法他們曾經擺脫監視用過，沒想到現在自己反噬，到嘴邊肉被丟掉那還不得回去吃緊閉。其實這是花蝶想要的，若要回去先得把組織中一部分人拉到這個戰線——榮辱與共。

　事情還沒到不能收拾局面，江白跳還在九龍市場，只是暫時避開他們視線，守住幾個重要關口還有機會覓得行蹤。分兵兩隊，一隊時刻注視各個路口，一隊在市場閑逛以圖再次發現。

　“江主任，跟我走。”安水來出現在面前，與黑龍會遠遠跟蹤不同，他直接過去。

　撐著油紙傘途中送給行人，轉過小巷又撐起把新傘，這樣接連換有3把傘。江白跳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還有昔日並肩戰友在九龍某地等著他，自己也等著這個歸宿。

　“安水來，你我師生一場，也經歷過生死，最後幫我一次。”雨滴有節奏彈跳傘面，既然跟著他走就沒準備逃避，有些事情需要完成，或許可稱作心願吧！

　(本章完)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