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眾生諸界,各有各的法則,人間事就該人間了,外人是不可以插手的。
公玉卿再這麽肆無忌憚下去,人間生小亂,冥府便是大亂了。
“每個人的命數都在冥府的命簿之上,何時生何時死都記得清清楚楚,施主妄自插手便是改了他人的命數,一個兩個也就罷了,若是太多……”
則言苦口婆心的勸說,公玉卿全當成了耳旁風。
瓊城還是在不斷的死人,同時還有不少明明已經咽氣了的人無端端的活了過來。
比如說城東開油鋪的徐家的小兒媳,生孩子時難產,明明已經咽了氣的,一屍兩命。
家裡人剛開始嚎,人家又幽幽而醒,順利的生下了個大胖兒子,母子平安。
親朋鄰裡嘖嘖稱奇,都說是老徐家個個心善,得菩薩保佑才會化險為夷。
還說生下的那個大胖小子說不定也像則言大師一樣是個金剛轉世,還沒生下來就救了親娘,以後老徐家一定會一帆風順的。
還有城裡靠討飯收養了三個棄兒的劉阿婆,某天突然倒在街上咽了氣也是沒過多久便醒了過來。
已經年近七十的老阿婆死而複生,精神頭十足的走了,據說是健步如飛。
死而複生的很蹊蹺,活的好好的突然間死掉的也很蹊蹺。
城裡有名的酒鬼兼賭棍阿三,某天輸光了錢喝多了酒,回家暴打有了身孕的老婆時居然把自己給摔死了。
阿三先前有三個女兒都賣了,其中一個就賣到了范府,現在與另外兩個一同在青樓裡受罪。
歲數到了就接客,歲數不夠就一邊學藝一邊乾活,挨打受罵家常便飯一樣。
阿三老婆十五歲嫁給阿三,現在剛滿三十,長的像五十多歲的老婦一樣。
最大的女兒現下也不過十四歲,最小的才七歲。
女兒都被賣了,現下好不容易又懷了一胎,給穩婆看了說是個男娃。
眼看著就要生了,沒想到又挨了暴打,孩子沒保住,大人緊跟著也沒了。
當時公玉卿就在門口站著,看著流到了腳邊的鮮血面冷如霜。
在她身後不遠處站著滿面悲憫的則言大師。
公玉卿油鹽不進說什麽都不聽,則言便隻好繼續追著她跑。
或許是因為吃了他的嘴短,也或許是總讓他幫忙手也軟了,反正公玉卿沒在像從前那般刻意的甩開他。
他願意跟著就跟著,反正他也阻止不了什麽,順便還能欣賞則言懊惱無奈的可憐模樣。
她在他面前給死人借壽他阻止不了,因為她借的是自己的壽。
她在他面前做手腳害人他也沒來得及阻止。
酒鬼阿三打了自己快要臨盆的老婆,便是公玉卿暗中做手腳讓他摔死的。
阿三老婆挺著大肚子倒在血泊之中時還有氣息,就算救不了大人,孩子還是可以保一保的。
可是公玉卿隻是冷冰冰的站在那裡看著,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你怎麽不救她了?”
則言有些糊塗了,她不是一向見了弱者便要救麽。
“懶得救。”
公玉卿淡淡扔下三個字,轉身走了。
這個女人是她見過最懦弱的人,不懂是非對錯,什麽都聽自己那個渾蛋丈夫的。
就算賣了女兒也不敢反抗。
她連自己為什麽還活著都不知道,成日裡渾渾噩噩的只知道偷偷抹淚,明知道女兒在什麽地方連去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不救也罷。
那個孩子,從投胎時便注定了要一世悲苦,重新再來,未必還會如此。
她反抗了,哪怕隻是一下子,事情可能就會不一樣了。
反抗說明她還有勇氣,她還想活著,還想保護肚子裡快生的孩子,還想念流落在外的女兒……
可是她就那麽低眉順眼的讓人打……
公玉卿能為她做的事很多,救命,給足夠的錢財,甚至把她的女兒也都帶回來。
但是她真這麽做了會怎麽樣?
公玉卿從女人的眼中看不到一絲希望,所以,她放棄了。
對與錯對她來說不重要。
她們母子本來就會死的,她隻是沒有令她們起死回生而已。
公玉卿走了,則言盯著她朦朧的背影輕輕歎息了一聲,低低念起了往生真經,超渡了那雙苦命母子的魂魄。
至於阿三的魂魄,早被公玉卿給收走了,也不知她要那些魂魄有什麽用。
等則言再次追上公玉卿的時候,她已經跑到了潼城地界,沿途滅了一股晝伏夜出隱在深山裡的賊寇。
那些個賊寇,白天時可能是樵夫,可能是村民,也可能是店鋪夥計或街頭乞丐。
誰都想不到在晚上時,他們會搖身一變成為賊寇,聚在一起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們人數不多,有的幾個,有的十幾個,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四處流竄,讓官府都沒辦法著手。
坑蒙拐騙偷搶殺,隻要有利可圖便無所不做。
他們其中有很厲害的小偷, 有功夫高深的殺手,也有專門靠口舌蒙騙他人的。
但是沒有一個手上是乾淨的。
這種人一般入夥的第一條件就是手上要染血,這樣以後犯了事的話,大家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算他們倒霉,遇上了公玉卿。
公玉卿以氣辨人,看這幫子人個個惡氣盈身,當下一句廢話也不說,直接動手。
而這一晚,賊寇們不是出來搶劫的,而是向潼城送‘貨’的。
‘貨’是一車廂少男少女,共有九個,最大的也就十歲出頭,小的也就六七歲。
公玉卿出手太快,從下手拍碎車門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
車廂裡的孩子被喂了蒙汗藥,東倒西歪的擠成一團。
這些孩子八CD是拐騙來的,不管目的地是哪,總歸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公玉卿最怕的就是這種情形。
要她殺個人,借個壽什麽的都是小事,善後這種事……她不擅長。
比方說要怎麽安置她救下來的這些孩子。
她救得了他們一時救不了一世。
救人很難救到底,殺人倒是容易的多。
公玉卿無聲歎息一聲,倚著車廂抱臂而立,靜靜的等待著則言。
則言很快便追了上來,看了一眼後便用隨著帶著的竹筒去取了些水,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倒出一顆丹藥在水中化開了,挨個孩子喂了過去。
藥很管用,孩子們很快便睜開了眼睛,驚惶又迷惑的看著則言與公玉卿。
在他們面前的似乎是一個和尚和……一個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