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浮生從來不願意欠債,尤其是人情債。
但是現下有七條魂魄等著他去救,公玉卿既是現成的也是最合適的人,不得不用。
“好,我欠你。”
聽到律浮生說出‘我欠你’三個字,公玉卿的唇角立時便揚了起來,歡快的笑道:“行了,那就開始吧。”
律浮生盯著她,想告訴她他不會因為欠了她便會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若是觸犯了規矩,他該怎麽收拾她還是會怎麽收拾她的。
不過他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這會要是說了,她又會不滿,會與他糾纏不清……
他會覺得很麻煩。
所以還是先解決了眼前事再說罷。
聚魂地,陰氣匯聚,令生人覺得遍體生寒十分不舒服的地方,對於魂魄來說便如沐浴在暖陽下一般的舒坦。
鬼魂能在聚魂地吸收所需要的養分,可以自行修補內外的損傷。
很慢,但是很有用。
但若是受損太嚴重只靠聚魂地本身的陰氣作用就不大了。
公玉卿除了要將自己的壽和福運借出來,還要以魂魄的狀態進入妖魂體內。
被律浮生化成飛灰的只是‘她’的身體,他保留了她的魂魄。
不知是他原本的作風便是如此還是因為妖魂體內有冥府魂魄的原因。
律浮生淡淡道:“它雖已被我封印,但是你是進入其內,所以它還是會憑著本能的攻擊你。”
“我會怕它?”
公玉卿表示不屑。
“你不怕他們怕,只要一個不留神,不但不能將那些已被妖魂吸收的殘魂收回來,反而會令他們本身的魂魄被吸走。”
律浮生覺得有些頭痛。
面對公玉卿的時候,他似乎總在解釋,而平日裡他只要下命令手下的人照做就可以了。
“妖擅幻術,尤擅迷惑人心,雖然我已將它的魂魄封住,但是沒辦法由內而外的掌控,當它察覺到危機時會本能的進行反撲,甚至有可能將你也帶入幻境之中……”
律浮生苦口婆心耐著性子交待著需要注意的事情,公玉卿東張西望充耳不聞。
律浮生袖中的手掌輕輕抖了抖,抑下將她腦袋板正讓她認直聽話的衝動,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便是他不願意與外界打交道的一個原因。
他不願意對牛彈琴,隻想把一切事情都化繁為簡,用最簡單的方法去解決問題。
公玉卿就像是一頭牛,還是頭很麻煩的牛。
既然她自信滿滿,又根本不樂意聽他的交待,那他便也東得省省口舌,由得她去自作自受便是了。
“到底什麽時候開始?”
公玉卿這時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已經開始了。”
磁沉縹緲的聲音不知由何處傳來,還在張望中的公玉卿神色一凝,這才發現幾乎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她已經不在聚魂地了。
在她回神的瞬間,身邊有薄霧從四面作方湧來,愈近愈濃。
也是轉眼間的事,她便身處緩緩流動著的乳白氣霧海之中。
七點碧幽幽的冥火飄浮在她面前,像起伏的波浪一般輕輕的跳躍著。
這個不用解釋,公玉卿也猜到是那七條魂魄。
律浮生將他們都送到她身邊,用他的方式保護著他們。
她要做的就是用最短的時間將他們各種被吸走的殘魂給收回來。
看似很簡單的事情,實際上……
冥王親自出手的事情會簡單才有鬼!
那隻妖孽雖然還未成氣候,
但是對於在自己體內的東西還是有著擺布的本錢的。 首先,是把一方小小的縹緲之地化成一片浩瀚無際的空間。
其次,是空間裡充滿了濃霧,濃的什麽都看不見。
還有腳下的陷阱,暗中的冷箭……
她不像是到了一個妖魂的體內,反倒像是在走苦海煉體境中。
煉體境中便有著各種危險,處處陷阱。
公玉卿從小便在其中來往,這些東西對她來說簡直如同兒戲一樣。
她只要保證那七朵冥火不被勾走就可以了。
至於幻境什麽的,那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
苦海煉心境煉魂境什麽的她來來回回跟走自家後院似的。
一個生前不如她的妖孽,魂魄對魂魄還能佔到什麽便宜?
於是她便輕松愉悅的在濃霧中穿行起來,竊喜著律浮生欠了她一個天大的人情。
律浮生正盯著自己的手掌。公玉卿的人盤膝而坐,與他一樣飄浮在泥沼之上。
在他掌心,有一團圓形的霧球,先前很淡,公玉卿魂魄進入之後很快便濃鬱起來。
在公玉卿感覺中四處望不到邊際的空間,實際上只是律浮生手中小小的一團魂魄。
她身在其中,看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律浮生卻能透過濃霧,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看的清清楚楚,並為之感到無奈。
她不知道自己正在原處繞著圈子, 看起來繞的自信而又歡喜。
她歡喜個什麽勁?
“西北三步,回身直走三步。”
律浮生不得不出聲提醒,讓她通過那些隱藏著的障礙。
公玉卿明顯愣了一下,隨後便按照他的指示走了幾步。
六步之後,她的腳下驀然一沉,忽的便向下墜落而去。
她本是魂體,如果沒有外力牽引著是不會像塊石頭似的直墜而下。
而現在,她便像塊石頭一樣,不可控制的向未知處墜落。
“律浮生你有什麽毛病?”
公玉卿出手如電將七朵冥火收在掌中,為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而覺得憤怒。
先前無知無覺的被困和現在的墜落都深深的打擊了她的自信,還是在律浮生面前,真真讓她顏面無存。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因為更大的挫折還在後面。
她這一墜,居然墜到了一個小村子裡。
村子看起來又小又破,幾十戶人家散落山窩之中,四面環山,卻是窮山惡水之地,村子看起來像是被困在其中似的。
四面山形秀麗,但是草枯樹敗,放眼望去處處荒蕪。
這種山好似種不了莊稼也無獵可狩,由兩山之間流淌而來的河流上飄浮著各種雜物,明明是活水,卻散發著一種腐朽的死氣。
河水很渾濁,根本不能飲或用。
村子裡死寂寂的,破草屋似乎風吹可倒,放眼望去處處淒涼,破敗不堪。
這樣的地方根本沒法住人的,看起來也的確沒有住人,那她為什麽要落在這樣一個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