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廟可是佛門聖地,妖邪莫近,范大讓一隻妖怪去金剛廟,就好像讓她去送死一樣。
這隻妖啊,心狠手辣啊,殺人跟砍瓜切菜似的,一個不小心那隻染滿了鮮血的手就可能掐在他的脖子上。
‘嘎巴’一聲,終結掉他的人生……
不過范大的思慮是多余的,公玉卿顯然是知道金剛廟的,隻是淡淡‘哦’了一聲,並沒露出介意的模樣。
這時的公玉卿已經把果子也吃完了,信手抹了抹嘴,轉身便走。
到了門口時,公玉卿回首問道:“你覺得你夫人該不該死?”
范大怔了怔。
“她現在對你已經沒什麽用處了,何況她為人歹毒跋扈,自己生不孩子又不許你納妾,我幫你除了她,以後你可以娶個溫柔體貼的……”
公玉卿聲音低低如夢囈一般,一字一句,皆可蠱惑人心。
“范二已經死了,范府隻能靠你傳宗接代了,而你若是與她在一起便永遠也別想堂堂正正替范家開枝散葉,范家恐怕要絕後了……”
“她羞辱你,打罵你,還與下人眉來眼去……”
往日裡所受的委屈一下子湧上了范大的心頭,‘殺了她’三個字差一點便衝口而出。
然而,他突然間便憶起了梅樹下少女純淨無比的笑容。
當初是他一眼便看上了她的,不管她是什麽身份,他都願意與她白頭到老的。
不過那時兩人身份相距太過懸殊,她是城守之女,兄長在北疆為將,而他,隻是一名小小的捕頭而已。
但是後來……
她父兄被召入皇城便再也沒出來過。
皇家給了她郡主的身份,而她的母親在她出嫁的當夜便自盡了。
從那以後,她就沒笑過了,變得刻薄,狠毒,什麽汙言穢語都說的出口,發起狠來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其實她隻是有些瘋了,瘋起來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所以范大搖了搖頭,突然對著公玉卿跪了下來,面色淡然,眸光堅定的說道:“求姑娘放過她,要殺就殺我吧,她的罪孽我替她還。”
公玉卿沒有說話,直勾勾看了他片刻,穿門而過消失不見。
范大還在怔愣中,突然聽到淒厲的慘叫聲。
對范大來說,這世上再沒有哪種聲音比那種刺耳的尖叫聲更為熟悉的了。
一榮郡主的嗓門原本就大,每當嚷叫的時候都又尖又利,讓人隻想捂著耳朵找個地縫鑽進去。
然而跟現在的慘叫聲比起來,原本的聲音簡直就溫柔的如耳語一般了。
那種叫聲簡直已經不是人類能發出來的了,透著無盡的驚恐與絕望。
范大立刻推開門奔了出去,他可能阻止不了什麽,但是不能眼睜睜讓自己的妻子死在自己面前。
范大奔到睡房門前時,門外已經圍了一群丫鬟下人,一個個聽著房內一榮郡主殺豬般的慘叫聲卻隻能乾著急卻沒有辦法進門。
范大用力向門上撞去,血肉之軀在門上撞的‘砰砰’作響,那扇並不算結實的門卻連晃都沒晃上一下。
范大見撞門無望,又從下人手中搶過劈柴用的大斧,丁丁當當向著房門劈去。
范大身強體壯,這麽砍的話就是大樹也砍倒了,可是那扇薄薄的木門仍是紋絲不動。
范大一邊喚著郡主的名字一邊換到了窗戶旁邊急火火的劈了下去。
窗子與門一樣,就連糊窗的紙都強韌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一榮郡主的嗓子已經喊啞了,卻還在聲嘶力竭的慘叫著,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要殺殺我,我替她償命,你放過她,求求你放過她……”
范大也有些聲嘶力竭,斧子已經扔了,隻是用手掌‘砰砰砰’的拍打的緊閉的窗。
屋內的一榮郡主沒回應他,公玉卿也沒搭理他。
一榮郡主的慘叫聲一直持續到了天亮才嘎然而止。
一榮郡主的聲音停了,門也自動開了。
范大跌跌撞撞跑進去的時候,第一眼還以為一榮郡主死了。
不光是他,下人們也是這麽認為的。
因為一榮郡主的樣子實在是太慘了。
她被床帳縛著雙臂吊在梁上,像脖子斷了似的深深垂著頭,一頭凌亂的發完全遮擋了她的臉。
她身上隻穿著裡衣,衣上盡是血淋淋的鞭痕,還有血滴正順著一榮的赤腳緩緩滴落在地,
一榮郡主的身體還是輕輕搖晃著,看起來像個吊死鬼似的,當然如果被吊著的不是手臂而是脖子的話,那現在的郡主真的就是吊死鬼了。
在獨困房中的半夜時間內,她經歷了太多恐怖的景象。
被害死的丫鬟一個個血淋淋的從地上冒了出來,吃她的肉啃她的骨,拿鞭子將她抽的鮮血淋漓……
在一榮的感覺裡, 她已經死了好幾次了,但是當她睜開眼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范大滿臉湖碴,看起來狼狽不堪,卻立刻便對她落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溫柔無比的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有孩子了。”
“……”
一榮郡主沉默著,緩緩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另一隻手緩緩撫上范大的臉,兩行清淚順著眼角蜿蜒而下。
是袖兒救了她。
袖兒原本是她的貼身丫鬟,最是聰明伶俐也最是忠心,因為怕被范大看上,被她許給了府中的管家。
後來有一次她發現袖兒對著范大眉來眼去,然後……她好像拿起一個花瓶子砸在了秀兒的頭上……
袖兒死的時候懷著孩子,管家隨後便上了吊……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有病,無端端便能想像出許多的場景,並把想像當成現實。
府中並沒有哪個丫鬟敢勾引范大,她卻覺得范大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是因為與府中的丫鬟廝混在了一起。
她對下人說打就打說罵就罵,對范大也是一樣。
她一共害死了四個丫鬟,間接加上一個管家。
可是當她要被丫鬟們的怨魂打死了的時候,袖兒突然開了口。
看得出袖兒也很猶豫,但是最終還是說出了救命的話。
她有身孕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是魂魄一直徘徊不去的袖兒發現了,袖兒比她更了解自己。
袖兒不肯投胎應該就是想要報仇的,然而到了最後卻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