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挑了挑斜長的眉,對她的話並不以為意。
他生平倒是喜歡膽子大的姑娘,抱著手看了她,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是宮女還是宮妃?宮妃大約沒有這樣大的膽子,你是哪個宮的宮女?”
女子哼道:“我憑什麽告訴你?”說完提著燈籠,挑著眉挑釁的哼哼了兩聲,然後轉過身準備離去了。
臨淵也不說話,在背後抱著手眉眼彎彎的笑看著她。
而她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了下來,回眸妖嬈的看了他一眼,又挑著眉道:“你聽清楚了,我叫谷莠。”說著指了指他嘴巴裡咬著的狗尾巴草,道:“那個谷莠的谷莠。”
說完笑著重新轉回頭去,提著燈籠一跳一跳,像是狐狸一樣的跑走了。
臨淵回味了一下,谷莠,狗尾巴草?
他將嘴巴的狗尾巴草吐了出來,然後看著旁邊草叢隨處可見隨處生長的狗尾巴草,忍不住在心裡道,倒是朵有意思的狗尾巴草。
他重新轉過身,看著河面水流緩湍的涇河,頓了一下,才脫開身上的袍子,然後“撲通”的一聲跳下河裡,閉著眼睛像是蛇一樣遊了一會……
而同一時間,谷莠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扯著領口急忙忙的從涇河往內宮的方向跑,仿佛後面有人在追她一樣。
跑了許久許久,直到自己有些氣喘籲籲了,才慢慢的停了下來,然後一邊大口的吹著氣,一邊拍著胸口。
她感覺自己的心“砰砰砰”的好像隨時要跳出來了,然後罵了自己一句:“真是瘋了!”
她感覺自己真的是瘋了,她竟然會真的聽姐姐的話,跑來……她活了十八年,還沒勾引過人,結果一出手就是道士。
而她居然還真的做下去了,想想自己剛才的行為,自己都打了個冷顫覺得惡寒。
她拍著自己的胸口道:“別緊張別緊張,為了姐姐,犧牲一下色相也是值得的。”
等她回到紫宸宮的時候,墨玉正在找她,見她回來,連忙上前拉住她,臉上有些不悅的問道:“谷莠,你去哪裡了,這幾天找你怎麽這麽難?”
她為娘娘的事著急得要死卻想不出辦法來,偏偏谷莠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的,整天不見人影不知道在乾些什麽,仿佛對娘娘的事情一點都不著急。果真是半路上才來服侍娘娘的丫頭,對娘娘根本無甚忠心。
谷莠連忙對她道:“對不起,墨玉姐姐,我忘記告訴你我有事出去了一趟紫宸宮。”
墨玉也不想問她去了哪裡,道:“算了算了,下不為例。”又道:“我問你,你是不是說你認識冷宮的宮人,你想辦法讓我偷偷進冷宮跟娘娘見一面……”
與此同時,靜安宮裡也是燈火通明。
崔太后和宇文烺一人一邊坐在太師椅上,兩人四目相視互相對峙著,最後宇文烺勾了勾嘴角先開口,道:“不知道太后這麽晚將朕請來,不知所為何事。”
殿內的其他宮人早已被良姑姑遣散出去了,殿內只剩下崔太后身旁良姑姑一個宮人。
崔太后道:“哀家自然是有要緊的事與皇帝說。”
說著對身邊的良姑姑使了使眼色,良姑姑點了點頭,將手裡邊用描金托盤端著的一眾東西放到了宇文烺的面前,含笑對宇文烺道:“淑妃小產的事,哀家查到一些新的線索,不知道皇帝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宇文烺臉上的笑意頓時斂了起來,瞥了桌上放著東西,再冷冷的看著崔太后。
崔太后看著宇文烺的表情維持不住的樣子,臉上卻有些許得意。
崔太后道:“這裡面有陳太醫死前留下的手書證言、保胎用的方子、脈案,上面都有陳太醫的捺印,旁邊荷包裡裝著的是陳太醫給淑妃用的藥。還有平日維護太液湖涼亭的宮人的證言,淑妃宮裡宮人的證言……這些東西足以證明,淑妃小產不是意外,卻也不是貴妃所致,而是凶手另有其人。事關貴妃和淑妃兩位一品宮妃,皇帝就不想打開看一看?”
宇文烺的臉冷森起來,像是被崔太后這猝不及防的一出絆到了一樣,心中震怒,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宇文烺臉上冷了許久,才出言問道:“母后究竟想幹什麽?”
崔太后臉上頗為暢快的笑了一下,拿起桌上放著的陳太醫的證詞,一邊道:“按照陳太醫所言,淑妃這一胎非自然受孕,而是用了藥物強硬所懷,所以淑妃這一胎從一開始就不健康,很可能會在生產之前就小產。而根據這些有關宮人所言,皇后千秋節那一日,涼亭上的柱子也是淑妃指使人截斷,就是因為淑妃知道自己這一胎已經活不下來,所以想利用一個活不下來的孩子陷害貴妃……”
宇文烺哼了一聲,打斷她道:“陳太醫已自殺身亡,早已死無對證。有人利用這一點故意構陷淑妃,找人隨便寫了這樣一份似是而非的證詞,太后以為朕就會輕易信了。”
崔太后道:“皇帝信不信,哀家不清楚。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外廷刑案由刑部和大理寺掌管,內宮紛爭由內廷司清查,若哀家將這些東西交給內廷司,不知道內廷司的人信不信。外面的文武百官雖然管不到內宮之事,但總有彈劾諫言之權。到時候禦史們不知道會不會勸皇帝對淑妃進行處置,以儆效尤。”
宇文烺臉上的表情像是終於繃不住, 漸漸裂開,沉默了好一會,才看著崔太后道:“太后究竟想要如何?”
崔太后道:“工部朱尚書被撤職,工部尚書一職懸空,哀家看現在的工部左侍郎樓原不錯,有資歷有能力,擔任工部尚書正合適,皇帝覺得如何?”
宇文烺道:“高祖皇帝有言,后宮不得乾政,母后對朝中之事還是不要過多插手的好。”
崔太后道:“既然皇帝這樣說,那哀家這個太后管管后宮總是可以。良工,明日就將這些東西交到內廷司去,令內廷司嚴厲查辦。后宮豈能助長歪風邪氣,此時應該清理門戶了。”
崔太后瞥了眼,看著宇文烺,見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崩壞,心中頓覺得十分暢快。她頓了頓,又接著道:“這樣吧,這件事皇帝可以多考慮一會。但是另外一件事,皇帝不如馬上考慮決定。
貴妃既然蒙受的是不白之冤,是不是該將貴妃從冷宮接出來的,順便洗清她身上的清白。還有崔充儀,當初不過衝撞了皇帝,原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在冷宮關兩個月處罰也該夠了,是不是一並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