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沒有”長亭外,古道旁“的歌聲,沒有一聲”望君珍重“的殷殷囑托,林暖暖不過是揮了一下小短手的功夫,就跟薛明睿告了別。
自林暖暖傷後,薛明睿一直都很沉默。等護送了林老夫人跟林暖暖來了江南郡蕭縣,他連口水都沒有喝上,就走了。
林老夫人並沒有過多挽留,不過是說了句路上小心,就由著他風塵仆仆地走了。
林暖暖無法,隻好眼巴巴地看著薛明睿翻身上馬,帶著幾個貼身侍衛,絕塵而去。
不等她傷感,就被王嬤嬤抱在懷裡一陣痛哭。
王嬤嬤是早就等在了門口的,她一天看三遍就快要把眼睛望穿了。方才主子們下了馬車,王嬤嬤的一雙眼睛就只是盯著林暖暖看,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小姐瘦了!
礙著林老夫人在,王嬤嬤是忍了又忍,隻背過臉去擦了好幾遍眼淚,這才放下了林暖暖,對著林老夫人行了禮,卻被林老夫人喚了蔣嬤嬤給扶了起來。
“暖暖啊,快來跟你娘親的奶嬤嬤行個禮吧!”
林老夫人感慨地看著王嬤嬤一頭花白的頭髮,這才幾年啊,李清淺身邊的這個王氏頭髮都白成這樣了!
林暖暖方才只顧著跟薛明睿道別,後面又被王嬤嬤摟在了懷裡,林老夫人這麽一說,她這才發現王嬤嬤的異樣,林暖暖心中一慌,不由驚道:“嬤嬤,您的頭髮怎麽了?”
“小姐!”
王嬤嬤見林暖暖對自己一如從前般的親昵,不由眼睛微濕,淚水控制不住地就流了下來。主仆兩個再也顧不得旁的,只是抱頭,無聲的淚流。
林暖暖來時的路上其實有很多話想對王嬤嬤說。她想知道自己走後林宇澤夫婦的種種,想知道那個推人落水的小廝丘二如今怎樣了,想知道李大勇一家可都已經安撫過了,想知道秋渠、春意幾個可好,如今還想知道王嬤嬤的頭髮怎麽就幾個月間白成了這樣
可她見了王嬤嬤,話到嘴邊的不過就是一句:“嬤嬤,你可好!”
一別江南不過匆匆數月,可於林暖暖來說仿佛就是經年。
這幾個月從春末始到夏末畢,林暖暖隻覺得用盡了她無數的眼淚。
“小姐不哭,到家了,不哭!”
王嬤嬤兀自給林暖暖抹著眼淚,自己的臉上卻仍是老淚縱橫。她心裡有很多話想說,可是面對著幾個月未見,臉上的稚氣明顯少了許多,人也變得沉穩起來的林暖暖,王嬤嬤隻覺得不忍心再說什麽,小姐一別幾月,個子長高了,人卻瘦了不少。
誰曾想,她家林二爺、林二奶奶捧在手心裡的小暖兒,竟然遭了那麽多的罪!
有些事情,王嬤嬤知道。雖然李清淺沒有對她細說,但是誰是害了林暖暖入京的人,王嬤嬤心中有數!
“暖暖啊,別哭了!小囡囡!怎麽咱們去了一趟京裡倒是變得更小了呢!若是二爺二奶奶見了,該要笑話你了!”
王嬤嬤話未說完,就想扇自己一嘴巴子,哪壺不開提哪壺!什麽時候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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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一見到小暖兒就忍不住了呢!
”嬤嬤!“林暖暖耳聽著幾年來熟悉的聲音。將頭埋進了王嬤嬤的懷裡,拚命的呼吸著王嬤嬤懷裡那熟悉的氣味,身子在劇烈的抖動著,這一刻,她多麽希望爹爹娘親突然從門口出來,笑著對她說:”爹娘的乖女兒,你回來了,來,讓爹爹舉高高,看看重了沒有!”
可是,沒有!她豎起耳朵聽了許久,沒有爹爹的朗聲大笑,沒有娘親的笑語嫣然。林暖暖悲從中來,如同一個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不知道何去何從,失聲痛哭起來。
這是幾個月來,林暖暖第一次放聲大哭,在誠郡王府時,她只有隱忍,惟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偷偷的哭上兩聲。
至了林國公府,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讓她應接不暇,根本就無暇哭泣,直到今日,林暖暖才有空摟著自小看著她長大的如親人般的王嬤嬤,哭個痛快!
“嗚嗚小姐真是太可憐了!”
秋菊先是抹淚,後又倒在秋葵的懷裡,哭得不能自已。秋葵歎了口氣,偷偷地擦了擦嘴角早就滑落下來的淚水,心中想著:可不是,忍了那麽久了,也該讓小姐痛快的哭一場了吧!她又悄悄地看了眼林老夫人,見林老夫人只是在拭淚,面上並無一絲不快,這才放下心來。
“小姐,咱們還是進去吧!”終歸是在門外,林暖暖的傷還未痊愈,秋葵想了想,還是上前勸了一句。
林老夫人握了握手上的佛珠,接了蔣嬤嬤的帕子擦了擦,這才啞著聲音勸道:“小暖兒聽話,不要哭了,咱們幾個進屋去,有什麽的,坐下慢慢說!”
林暖暖這才想起林老夫人, 她忙松開了王嬤嬤,歉意地看了眼林老夫人,福了福禮道:“老祖宗,是暖暖無狀了!”
林老夫人歎了口氣,這孩子就是太過懂事了,哪家孩子讓她不哭,就能立刻止住的。不過是害怕長輩看了心煩,不忍惹了長輩煩憂罷了。
“好了,秋葵快去扶了你家主子,秋菊扶了王嬤嬤年紀大了,當心哭傷了身子。”林老夫人扶了秋月的手,渾濁的眼睛裡還殘留著些許眼淚。
“小姐,咱們進去吧!”秋葵擦了擦眼淚,抵了抵秋菊,忙走了過來低聲說道。
“我來!”
她剛想扶住林暖暖,哪知旁邊突然過來一個丫頭,伸手就接住了林暖暖的手,口中低低地喚了聲:“小姐!”
林暖暖抬頭一看,原來是秋渠。她點了點頭,看了眼秋葵,這才將手遞給了秋渠。
秋葵忙對著秋渠笑了笑,稍稍往後頭退了退。秋渠此時眼睛都盯在林暖暖的身上,倒是並未在意。
待林暖暖走進了院子,看到院子邊角上熟悉的凌霄花,她不禁想起了那日林宇澤舉著自己的情形:
“飛飛我們暖暖飛飛嘍”
她不由掙脫了秋渠的手,慢慢的走上前去,撫了撫那一架子的凌霄花,對林老夫人笑著說道:”老祖宗,我爹爹最喜歡在這個凌霄架下將我舉過頭頂了!”
在林老夫人慈祥的目光下林暖暖將目光投向了遠方,輕輕地說道:“爹爹娘親,我回來了,你們也快些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