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聲震九霄的大風歌，晉軍將士，自石苞以下，無一不面如土色。

　“哎~~~怎麽就沒有想到這裡是茂陵呢?怎麽就沒想到我們叫他們蜀賊，可他們自己卻自稱大漢啊！”

　毫無疑問，對方的士氣這會兒徹底爆棚了。而本方的士氣……

　“齊奴兒，馬上去召集工匠，連夜打造高塔。地基不用太穩，只要夠高就好！”

　“孩兒明白了，定然讓長安城的杜元凱看到這裡的火光！”

　一夜無話，時間來到了八月四日的黎明。

　“咚咚咚咚~~~~”辰時，天色已經大亮。雙方的戰鼓不約而同的響起。兩支軍隊的戰士們，齊齊披掛走上戰場，準備迎接新的一場大戰。

　“我大晉的將士們！我們的前面就是長安，打贏這一仗，我們就能安然回家！我們的背後是漆水，若是這一仗輸了，那就是退無可退！全軍覆沒！今日之戰，我石苞絕不後退一步！不勝！則死！”

　“不勝！則死！”

　“我大漢的將士們！我們的前面是晉賊在關中的最後一支主力。消滅他們，我們就能拿下長安！我們的身後，武皇帝、衛大將軍、霍驃騎都看著我們！今日之戰，大漢必勝！”

　“大漢必勝！”

　兩軍指揮官陣前動員完畢後，戰鼓再次擂響。雙方將領都沒有任何的試探興趣，直接下令全軍出擊。雙方士兵飛快前進，狠狠的撞擊在了一起。

　石苞這邊，經過昨日的戰損，還有六萬余人。其中弓箭兵一萬近乎完整。剩下還有兩萬騎兵，三萬步兵。

　薑維這邊，昨天的戰損八千余人。剩下的五萬二千人中，突將隊四千五百人、長槍兵三千五百余人，三千車兵、兩千弩兵，騎兵一萬兩千余人，虎步軍兩萬七千余人。

　在這一天的戰鬥裡，薑維不再擺圓陣或者車懸陣了——接敵面太窄，短時間無法分出勝負。現在，薑維直接擺了一個錐形陣。

　以三千車兵為箭頭，兩千弩兵緊跟車兵突進。突將隊分為兩隊護住這五千人的側翼。然後長槍兵在弩兵之後支援。兩萬多的虎步軍分為左右兩部擴大戰場寬度。一旦前方打開敵軍缺口，虎步軍就向前移動，與敵人全面接戰！

　這是本方戰兵數量與敵人相距不大，且單兵戰鬥力強於對方的最粗暴的打法。

　而石苞這邊就有點苦澀了。

　說起來，他現在手裡的六萬人裡，原先的關中軍幾乎是一個都沒有了。騎兵主要是幽州、並州的部隊。三萬步兵裡，最精銳的正牌洛陽中軍只有不到一萬人。剩下的，都是青徐兵和王國聯軍。王國聯軍相對來說還好一點，雖說戰鬥力參差不齊，但畢竟有精銳。而青徐兵……他們前不久還是扛著鋤頭的農夫啊！

　這些士兵雖然也是抱定了必死之心投入戰鬥。但戰力的差距不是光靠士氣就可以扯平的，更何況對面敵人的士氣此時也是處於至高點。所以，雙方接戰不久後，晉軍的戰線就被漢軍撕開了一個大口。

　“弓箭兵，棄弓舉刀，上前廝殺！”

　“謔~~~！”

　看著前方戰線不到一刻鍾就開始松動，石苞也是滿臉無奈。不得已下達了讓弓箭兵上前做近身戰的決定。不過好在出身於洛陽中軍的弓箭兵，其近身戰能力也不是太差。所以這隊人上去，晉軍依靠著陣容的厚度，仍然可以和漢軍糾纏一陣。

　此時此刻，十幾萬人的全面接戰，讓統帥的戰略技巧，猛將的個人能力，都被削弱到了極致。唯一能決定這場戰鬥勝負的，似乎只有士兵的勇敢、耐力和意志。

　不，在此之外，還有很多東西可以決定這場戰鬥的勝負。

　“報~~~大將軍，龍將軍派屬下前來通報，長安城的杜預已經率軍一萬出城了，敵軍已經渡過渭河，他的三千騎兵會盡量遲滯對方的速度。但估計兩個時辰後，長安的晉軍會來到我軍陣後。”

　“善，加緊打探，敵軍離我有三十裡的時候再通報我。”

　“遵命！”

　看著匆匆離去的斥候，馬過憂心忡忡的對薑維說道:“大將軍，是否先撤一部分士兵下來在我軍後方列陣?”

　“這個時候不行！雙方激戰正酣，戰場已經徹底亂了。這時候撤軍，會很容易讓其他將士以為我軍敗了。搞得不好就是總崩！”

　“那大將軍的意思是?”

　“呵呵呵，我故意把車兵作為今日作戰的第一陣，可不是單純的讓石苞做出誤判的！傳令！讓長槍兵越過車兵做鋒頭！車兵和弩兵減慢速度！”

　“啊?原來如此，大將軍高明！”

　“哎，這也只是取巧罷了。改之，這時候我無比的期望子豐的援軍啊！”

　“昨日夜間收到的消息，大司馬那邊大局已定。很快就會結束戰鬥前來支援。”

　“報~~~~”

　當薑維和馬過在商討戰事的時候，又一個斥候背著三面紅色靠旗奔馳而來。

　“怎麽了?”

　“大將軍，龍將軍再報！晉軍增兵了。不知道是從哪裡跑出來的晉軍，從渭河西南岸渡河加入了杜預的軍隊。該軍人數不多，約莫五千人，但其中有兩千騎兵。為了避免被對方的騎兵纏上，他的部隊現在不敢跟隨杜預軍太近……所以，預計敵軍不到一個時辰就會來到我軍陣後。”

　“這，這支軍隊是哪裡來的?聽你這麽說，似乎戰力不俗！”

　“屬下未能探明這支軍隊的出處，還請馬長史恕罪。”

　“誒，無妨。想來應該是原先去陳倉堵截我們的爰青隊吧。”

　……

　說起來，馬傑的部將龍宇龍子暉也是倒了血霉。他作為薑維特別派出的監控長安晉軍的支隊，一開始的任務很是輕松。即便是杜預軍一萬人出城後也很輕松——杜預手裡的士兵也全都是青徐軍。雖說杜預本人統帥力很強，麾下的大將也很能乾。但新兵就是新兵，戰鬥力就是不怎麽樣。而且這些新兵還全都是步兵。

　所以面對這一萬渡過渭河的新兵蛋子，龍宇非常愉快的帶領麾下的三千騎兵圍著對方展開了曼古歹戰術。

　這種純粹欺負對方機動力不足的戰術非常無賴。晉軍士兵一路上被折騰得很慘。坐鎮中軍的杜預面對這樣的情況也無計可施。只能是命令士兵們結成更緊密的陣型，緩慢而艱難的向著西北方前進。

　所以龍宇一開始給薑維的報告是:大約兩個時辰後敵軍才會趕到茂陵戰場。

　然而風雲突變，在漢軍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一支晉軍的騎兵突兀的從西南方向強勢插入，一個照面下去，龍宇的騎兵就折損了七八百人。為了防止本方騎兵被對方騎兵纏住，導致對方步兵趕上將自己合圍。龍宇也只能率領剩下的部隊迅速退走——遲滯敵人的目的是達不到了。

　“罪將爰青，拜見杜長史。罪將從陳倉一路趕來，因為始終找不到足夠的船隻渡河，所以只能奔赴到長安附近。還請杜長史恕罪。”

　“爰將軍在戰局如此危急的時刻還敢率軍來援，杜預足感盛情。爰將軍，預身體有恙，騎不得馬。所以既然將軍來了這裡，還請先率領本部兵馬立刻北上前往茂陵，支援大司馬！”

　大司馬?石仲榮?他退到茂陵了?

　腦袋始終不太清楚的爰青這時候更恍惚了，不過杜預並沒有給他更多發呆的時間:“爰將軍，我讓龐將軍跟你一起北上。此間戰局，路上他會跟你說明。 總之，現在請爰將軍率領本部兵馬立刻出發！”

　“諾！末將遵命！”

　看著爰青遠去的身影，杜預長歎了一口氣:“來人，扶我下車！”

　是的，在歷史本位面，西晉第一軍事家杜預杜武庫的身體很糟糕，出兵打仗都是乘坐牛車指揮。由於他坐著牛車打了很多勝仗，以致於後來很多世家子都學著他坐牛車打仗(好像比騎馬是要風雅一點?)——比如後來一戰斷送西晉國運的王衍……

　但是杜預此時的舉動非常清楚的告訴了大家，為什麽他騎牛車就不會影響打仗。

　“長史，您這是要?”

　“方才我軍需要渡河，同時要防止因為騎兵的襲擾而崩潰。所以必須走得慢一點。那時候坐牛車是沒有關系的。但是現在，前路已通，而茂陵之軍情如火。再坐牛車就要耽誤大事了。來人，把我綁在馬上。然後全軍向著茂陵全速前進！”

　“謔~~！”